外席中群臣荟萃,各自按金銮殿上的次序,入席吃喝。
  刘湛等人被算在高德名下,隶属户部管辖。虽然没有官职,但高德是有功的,因此在户部后面的角落里,为他们放了一席。
  李轩瑜自然坐到户部一起,吕俨去了福建路,冯平是宦官没法入席,高德只剩下刘湛和王璞在这边吃吃喝喝,不亦乐乎。
  刘湛连连喝了几杯酒,指着前方的王安石,向王璞说道。
  “王兄快看,临川先生果然如传说中那样,只吃眼前的那一盘菜呢。”
  王璞连忙去看王安石,只见王安石虽然正襟危坐,却只夹手边的一道菜,眼看着盘子都要空了,也没有动旁边的菜。
  “临川先生是很喜欢那道菜吧?”
  刘兄摇头笑道,“不是的。他只是懒得去够其他菜,你把其他菜放他前面,他也一样只吃那一道。”
  “为何如此呢?”
  “估计是心中时时刻刻在想事情,所以懒得在日常小事用心吧。”
  王璞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道。
  “也难怪王学士会心有所思了。河曲特区的设立迫在眉睫,那日你也和张相公等说明特区的运行机制和益处,既能有利朝廷财政,又能作为灭夏平辽的凶器。
  此等谋略,本该为官家乐见,为何官家会将奏章留中呢?”
  “谁知道皇帝怎么想的呢?反正办法我是想了,他爱用不用。”
  刘湛瘪瘪嘴,自顾自的喝着酒,看宫女上了新的菜式,又连忙去看王安石会不会夹新的菜,却见到王安石放下了筷子,朝着自己走来。
  刘湛一脸懵逼,赶紧推了下旁边的王璞,示意王安石过来了。
  王璞也吓一跳,赶紧正襟危坐。
  王安石却不管他们的礼仪,直接坐到刘湛旁边,说道。
  “我明白了,官家的犹豫,不是因为河曲不好,而是因为河曲是伯汝提出来的。”
  王璞顿时去看刘湛,刘湛一脸委屈,说道。
  “因为我?为什么啊?我也没干坏事啊。”
  “伯汝自来了东京,总共做了哪些事?”
  刘湛挠挠脑袋,表示自己记不清楚,都是遇到事情后才临时想出来的法子。
  旁边的王璞却了解的很多,一一为王安石说来。
  “刘兄入东京,先是发现了皇宫朱砂之事,帮皇家躲了一灾;
  又提出了资产负债表和阴阳平衡法,以核算宫册,验算往年宫中孩童的存活年限;;
  又在资产负债表和阴阳平衡法之上,设审计院和会计师事务所,欲改宗室子弟为会计师,减轻朝廷供养宗室的压力;
  后来和黄道女改良棉布纺织机,是棉布普及成为可能;
  再为户部筹措资金之时,开设了高德商行,承接东京城的轿行、外卖和快送;
  而后就是为修葺皇宫,改朱砂为龙气朱砂,设东京期货交易所,使朝廷不花一文而皇宫得以修葺。
  最后欲以龙气朱砂收辽夏岁币,故设河曲特区,以观后效。”
  刘湛听着王璞如数家珍的说出自己做过的事,神情不禁有些恍惚,原来自穿越到北宋以来,已经做过了这许多啊。
  王安石沉吟道。
  “伯汝的法子,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为了解决眼前的问题,但如今想来,却是环环相扣。
  伯汝在发现皇宫朱砂有毒之日,就已经想过要设东京期货交易所吗?”
  刘湛哑然,原来你们在担心我是一个老谋深算,走一步想十步的阴谋家啊。
  “临川先生也对我比较熟悉,您见识过的人才肯定很多,会觉得我有那种运筹帷幄,随处布局的本事吗?
  看气质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吧!”
  王安石盯着刘湛看了好一会,才说道。
  “伯汝常有赤子之心,天真烂漫,想来是没有这般考量的。
  我已知官家所忧,一会就将进谏官家,让他早做决断。”
  “早就应该这样。”刘湛苦笑道,“不瞒临川先生,之所以我做过的事情看来会环环相扣,实在是因为我就只懂这些。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用来用去都是这几招嘛。”
  王安石点点头,转身回席。
  这边刘湛还在和王璞抱怨。
  “我好心好意给皇帝出主意,他竟然还怀疑我?”
  “刘兄一日之内,令文家大伤元气,又使得高府管家跳了汴河。”王璞摇头说道,“莫说是官家,若我与刘兄不熟,必然也以为刘兄心机深沉。”
  “可官家熟悉我啊。”
  王璞一惊,连忙想问刘湛何时见过了官家,又说了些什么,那边童驹唱名,正是皇帝驾到。
  王璞定睛一看,不是当日在审计院的赵令畴,又是谁?
  难怪刘湛会说官家熟悉他,原来他早就知道那个赵令畴就是赵顼,就是当今官家!
  王璞看着刘湛一脸坏笑的神情,连忙提醒道。
  “一会官家来找你,你可要装出惊讶的神情。否则让官家知道,你早已认出他却故作不知,更加误会你心机深沉!”
  刘湛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一会就是最优秀的演员。
  赵顼却不来找刘湛,只是和臣下们喝了一轮酒,接受了臣子的道贺后,当先宣布了一件事。
  “朕能重回皇宫安居,实赖各位臣工用命,尤以计相张方平和户部诸人有功,各位相公须得论功行赏,拿出个章程来。”
  富弼点头表示收到,韩琦文彦博也没有反对。
  席中诸位朝臣也纷纷应和。
  “张相公劳苦功高,自然当赏。”富弼说道。
  “户部平日只会说没钱,这次做的确实不错。”司马光点头道。
  “不伤民力,不取民财,而使陛下安居,张相公和户部所为,正是利国利民之举。”苏轼反对变法的主要原因就是怕变法会损伤百姓,如今看见这样两全其美的法子,自然大加赞叹。
  赵顼却接着说了第二个封赏。
  “龙气朱砂,高德商行,棉布织机,期货交易,河曲特区。凡此种种,皆出一人之手。
  此人年方十八,却已有满腹才华。
  太后有言,此人赏格,当与他人不同。”
  苏轼和司马光还没反应过来官家说的是谁,王安石和张方平却瞬间转头去看角落里的刘湛。
  刘湛听的不对劲,暗暗用肘子顶了王璞一下,问道。
  “王兄,皇帝说的是不是我?”
  “除了刘兄,还有何人能有这些奇思妙想?”
  刘湛啧了一声,心里开始期待皇帝会给什么赏赐,却看见旁边的王璞脸色凝重,不由得问道。
  “怎么这种表情?我要领赏了,不是好事吗?回头请你喝酒。”
  王璞还没来的及解释,那边赵顼已然发话了。
  “太后爱惜人才,欲收刘湛为婿。授刘湛左卫将军、驸马都尉,迁府州观察使,选尚秦国公主。”
  席中一片哗然,人人皆问刘湛是谁。
  刘湛自己都没听懂,连忙拉着王璞解释。
  王璞沉着脸说道,
  “意思是让刘兄当驸马,娶秦国公主。”
  刘湛没想到穿越到大宋,所受到的最大震撼,竟然是被人强行指婚,急道。
  “我才不结婚呢,我都没见过什么秦国公主。”
  “现在还没有秦国公主。”王璞眼神复杂,“官家的意思是,刘兄娶了谁,谁就会封为秦国公主。”
  刘湛手中的酒壶瞬间落地,目瞪口呆,犹如石像。
  “能……能退婚吗?”
  “估计不能。官家这意思,是想让刘兄永不为实官,却仍为皇家效力。”王璞愤愤道,“此等行径,不是断了刘兄的仕途吗?明年如何参加殿试?又如何进士出身?”
  刘湛已经来不及和王璞说自己没信心通过科举,只是抓着王璞说道。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王安石此时却来到刘湛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伯汝勿忧,我自去向官家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