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炎炎夏日即将过去,慕尼黑变得清爽起来时,人们突然发现,街道上出现了一群奇怪的人。
  他们都是一群年轻人,穿着统一的制服,胳膊上带着“卐”字臂章,头戴钢盔,昂首挺胸,迈着整齐的步伐,时不时喊着口号或高唱歌曲。
  “头戴卐字盔,臂戴黑白红袖章。
  希特勒的战斗队,我们的名字多响亮。”
  每当这支队伍出现时,人们总会投去诧异的目光,因为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不过对于克莱而言,他知道这支队伍的名字,那就是历史上臭名昭着的“冲锋队”。
  当然,现在它还不叫这个名字,纳粹党称之为“体操运动师”。
  这是一支由希特勒建立,罗姆领导的政党武装,不过以纳粹党现在的状况,称其为希特勒的私人武装也差不多。
  此时这支武装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他们人数不算多,与日后那动辄上百万的规模无法相比,但是暴力特征,已经显露无疑。
  按照希特勒的话说,这支武装是“治安力量的补充”,他们不是警察,没有任何执法权,但是“管闲事儿”的本事,却是不小。
  市民们从诧异,逐渐转为漠视,现在世道艰难,他们没工夫去关注和自己生活无关的事情。
  不过这支队伍,还是赢得了一些人的欢迎,比如那些天真的孩子们,他们会跟在后面,模仿那些大人们走路。
  这时候体操运动师的成员,会停下脚步,他们拿出糖果分发给孩子们,并且给送他们黑红色的“卐”字臂章,并帮他们戴起来。
  毫无疑问,这是希特勒的一个策略,他通过这支武装,展现出纳粹党的强大,同时也通过一些亲民的小举动,来拓展自己的影响力,并树立形象。
  当然,这支武装力量不是摆设,他们惹事的本领也一点儿都不差。
  本来宣称是为了“维护治安”,但是他们的存在,一直都在制造治安问题。
  他们会围在某家犹太店铺门口,通过一些不合理的要求引发冲突。
  或者是大街上看到某个犹太人,宣称对方“踩了自己脚”而把对方胖揍一顿。
  反正这些家伙惹出的麻烦一大堆,甚至妨碍到工农联合党的一些正常经营活动。
  “这是挑衅,我们不能置之不理。”
  新任巴伐利亚工农联合党主席的安西,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沓报告,愤怒地咆哮。
  “冷静,这些事我们需要谨慎对待。”
  帕尔则是笑着拿下眼镜,慢慢擦了起来。
  “纳粹党其实针对的不止我们,他们是在针对所有政党和犹太人。
  只是我们的犹太党员比较多,概率大了点儿而已。
  目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只是妨碍了经营,即便报警,也没什么用处。
  但是长此以往,我们也会受到很大影响,我们的确需要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至少要让那些狼崽子们不要太嚣张。”
  克莱喝了一口咖啡,他知道未来这支武装力量的强大,但是现在,他们还不足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嗯,不如这样,我们也组织一支队伍,和他们对着干。”
  安西想到一个好主意,他是军人出身,工农联合党内本身就有许多前军人,如果把他们组织起来,倒是不比冲锋队差。
  其实这是克莱早就想到的,但是现在他不是党首,有些事,如果有人替自己提出来,当然是最好。
  “这会削弱人工,增加成本。
  你们知道的,我们和索菲亚的合作刚刚开始,炼钢厂虽然收购成功,但是价格比预期要高三成。
  距离约定好的第一笔交易已经很近了,我们需要把更多精力,放在钢铁厂的产能上。
  所以我不同意把人力投往这个方面,特别是那些熟练的工人,绝对不行。”
  帕尔摇摇头,他是经济方面的负责人,深知现在工农联合党的处境。
  虽说工农联合党现在不差钱,但是他们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与索菲亚的生意中,他们几乎赚不了几个字儿,倒来倒去,能维持成本就不错了。
  这就是一笔慈善的买卖,还上不得台面。
  所以帕尔主张尽可能的集中人力在炼钢厂方面,而不是和纳粹党在街头互殴。
  “这件事,的确需要一些平衡,不如这样吧,我们各自想一想解决办法,两天后,再做探讨。”
  克莱点点头,他知道帕尔的意思,这个精明的犹太人在“钱”上的算计,几乎无人可及。
  何况克莱也知道工农联合党现在的局面。
  金山银山,也有吃空的一天,与索菲亚的生意,他们必须精打细算,否则这有可能是个无底洞。
  既然克莱表示过两天再商议此事,帕尔和安西自然表示同意,于是当前,他们开始商量起更重要的事情。
  按照约定,与索菲亚的交易已经临近,他们将把钢材通过汉堡港运出,穿越北海进入大西洋,然后再通过直布罗陀海峡,到达热那亚。
  这是一个别扭的航程,虽然船舶已经安排好,但是需要一个人专门负责此事。
  “还是我去吧,毕竟我对意大利还算熟悉。”
  克莱自告奋勇,在他看来,自己是最合适,甚至是唯一的人选。
  “不行,风险太大了,你如果出事就麻烦了。”
  帕尔表示反对,安西也认为,克莱不宜冒险。
  “那怎么办,必须有人去处理。”
  克莱摊开手,他知道两个人是担心自己,但是这件事,必须有人去做。
  “我们可以在党内找一些合适的人,比如会意大利语之类的。”
  安西给出提议,但是帕尔却摇摇头,表示这个方法不行。
  与索菲亚的交易,是他们高层的决定,而且在党内,也是采取保密原则。所以大部分人并不知情。
  毕竟这笔生意不能拿到台面上,需要谨慎处理。
  故而大范围选拔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偷偷摸摸地搞,而眼下,并没有合适的人选。
  “我觉得,未必需要派人跟船一起去意大利。”
  帕尔重新戴上眼镜,严肃的说道。
  “如果船跑了怎么办,我们可是包船运输。”
  克莱很担心,这不是正常生意,那艘货船是索菲亚介绍的,他们和船长以及船舶公司,没有任何信任可言。
  “不会的,那家船舶公司信誉还不错,我听说过。
  至于这笔生意,我觉得危险不在货船是否逃走,而是在装船后,是否会引起海关的怀疑。”
  老实说,帕尔自己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人,所以很清楚德意志官员的脾气。
  他们会怀疑,而且会为了验证怀疑而采取行动。
  这就是他们的逻辑,产生疑问,就必须搞清楚,容不得半点儿含糊。
  所以帕尔觉得,与其派人跟船,莫不如把港口的官员应付过去,故而这笔生意,自己会亲自前往汉堡,通过当地的关系,进行伪装。
  是的,就是伪装,他准备把这笔生意好好包装一下,让它看上去更加“合理”。
  研究了一阵儿,三人做出决定,帕尔亲自前往汉堡,慕尼黑这边,由克莱和安西负责。
  体操运动师的事情,工农联合党没有立刻做出回应,三人领导小组准备过两天再讨论,结果却不想,很快就出事了。
  一名犹太党员的店铺遭到袭击,他头破血流的被扔到大街上。
  而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几个体操运动师的成员上门要买东西,因为价格问题,产生了争执。
  警察赶来处理了此事,那几个纳粹党的成员仅仅因为“寻衅滋事”做了笔录,甚至警方都没有提起诉讼。
  这让工农联合党内的犹太人惶惶不安,他们开始找到工会,向老赫尔默求助。
  但是老赫尔默能有什么办法,他只能把这个情况,反映到安西等人那里。
  “看来纳粹党越来越猖狂了,我们必须打压他们的嚣张气焰。”
  安西活动活动肩膀,他是一个“主战派”,做事从来都是硬碰硬的那种。
  “是啊,事情不能再拖了,我提议,建立一个护卫队,保卫党产及党员的人身安全,我们不能任由他们胡作非为而无动于衷。”
  克莱站起身,这是他最担心的,原本以为这个暴力组织还没有成规模,可以稍后再做处理,但是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不能耽误生产,以及和索菲亚的生意。”
  帕尔提出自己唯一的要求,他是一个生意人,对“以暴制暴”这种事情,并不擅长。
  “去把老兵们组织起来,在党员内部招募,同时通知工人工会,让他们补充一些人手过来,接替老兵们的位置,保证原有工作顺利进行。
  最好和奥格斯堡的德共也打声招呼,这个时候,我们需要伙伴党派的支持。”
  克莱早就有打算了,只是因为与索菲亚的生意把这件事延后,但因为恶性事件的出现,不得不更改计划。
  “那就这样办吧,我去负责组织。
  对了,我们要组织一个多大规模的队伍,党内的老兵可是不少。”
  安西一听“有仗打”,当即来了精神,胸口一起一伏,显得很是兴奋。
  “不行,你现在是党首,这个护卫队,必须换一个人领导。
  这件事还是你去办吧,找一个可靠的,有经验的领导者,专门负责这支队伍的建设。
  而我的要求,就是这支队伍要勇敢,敢于战斗,成员尽可能要强壮的,年轻的,且熟悉格斗和枪械。
  他们的开销,将由党内提供,换上统一的制服,佩戴标志,在街上巡逻。
  可以按照军队的建制来组织,十人为一个小队,四个小队为一个中队,四个中队为一个大队。
  总之,你尽量搞,人数不超过五百人就行。
  这些人可以是脱产的,他们将会按照当前工人的平均工资获得报酬,全部由党内资金来出。”
  克莱的话说完,帕尔和安西都是吓一跳,五百个专职“打手”,这个规模,恐怕纳粹党都到不了一半吧。
  的确,现在纳粹党的体操运动师,成员满打满算也不足两百人,而且他们大部分都是自愿性质,并不能获得太多收入。
  然而看看克莱这边,五百人的规模,而且全部“脱产”,可以领工资,一切开销党内报销。
  这是什么?
  军队?
  “这么搞不太好吧。”
  “不行,开销太大了。”
  安西和帕尔都提出反对意见,前者担心这么搞,巴伐利亚当局恐怕会以为工农联合党要搞暴动,而后者则担心,这个开销,工农联合党根本支撑不起。
  “那就削减一下人数,两百人左右,但是一定要‘专业’。
  同时拟定一份‘护卫队预备成员名单’,给他们补贴,让他们参加训练。
  以后在党员招募时,也可以向护卫队这方面倾斜,总之,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对抗力量。
  毕竟巴伐利亚当局,可不会管我们的死活。”
  克莱表示方案可以“折中”,同时点出巴伐利亚当局的态度,要不是他们纵容,纳粹党的体操运动师,根本不可能在慕尼黑的大街上晃悠。
  “好吧,这个规模,我觉得还可以。”
  “我也同意,但是开销要尽力压制。”
  安西和帕尔同意了,不过看向克莱的眼光,显得怪怪的。
  克莱一向反对暴力,但是这一次,却明显不同,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这个暴力团队的建制,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们不知道,克莱对纳粹党有多忌惮,这个体操运动师只是刚刚出生,在不久之后,它将会成为席卷整个德意志的可怕力量。
  所以他们手中,也必须有可以抗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