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舞台上的姑娘们,整齐跳着德意志传统舞蹈,希特勒露出浅浅的微笑。
  他之前的人生,可以简单概括为两个词,一个是“寂寂无名”,一个是“穷困潦倒”。
  然而现在,似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虽然他依旧称不上“名人”,依旧住在出租屋里,但是他的社交圈已经开始扩大,而且是向上扩大。
  就像今天,他会受邀观看一场演出,剧院里有上百个座位,而他却坐在第一排。
  通常这个座位是不会公开售卖的,因为是邀请席,是贵宾们才能坐的位置,代表着身份,毕竟演出结束时,第一排的贵宾将会受邀上台,与演员们握手致敬。
  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而带给他这个地位变化的,就是政治,他参与了政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现在只是一点点甜头罢了。
  “他们的团长和我说,希望能够单独见见您,毕竟您的大名,已经传到了米尔多夫。”
  身旁的男士低下头,小声和希特勒说着,他的声音很柔和,也非常轻,但是即便在乐队的干扰下,希特勒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这个外表谦和,又颇有绅士风度的人,叫做迪特里希.埃卡特,是右翼报纸《优秀的德国人》编辑。
  千万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这个人的狠厉与极端,比希特勒还要严重。
  两个人是最近结识的,他们同为波希米亚人,拥有共同的政治愿景,比如都反对《凡尔赛和约》,都憎恨犹太人,认为是他们摧毁了德意志帝国,是战败的罪魁祸首。
  甚至埃卡特比希特勒更加激进,他喜欢演说,甚至公开表示,犹太人迎娶德意志女人,是一种对德意志高贵血统的亵渎和污染。
  “所有迎娶德意志女人的犹太人,都应该被送上绞刑架。”
  这就是埃卡特的主张,希特勒只是要求驱逐犹太人,而这个家伙,恨不得杀掉所有犹太人。
  两个人相差21岁,和希特勒不同,埃卡特上过大学,接受过良好的教育,他懂得许多上流社会的规矩,也知道底层人的粗鄙,他和希特勒形成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甚至经常纠正希特勒的语法错误,给他很多政治上的指引。
  当然,对希特勒最大的帮助,是扩展了希特勒的人脉,将许多文化圈的人士引荐给这位“后辈”,在介绍时,最常用的介绍词是“这是可以拯救德意志的人”,而提到职业,则是称希特勒为“画家”。
  对于希特勒而言,他其实更喜欢后面的称呼,“画家”是他的另一个梦想,不过现在,实现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了。
  “好的,不过我想知道,那个团长喜欢什么,他的思想是否……”
  希特勒略微有些担心,这个舞蹈团来自米尔多夫,那里的情况,他并不清楚。
  “放心吧,那个团长是纯正的德意志人,父亲甚至还在帝国当过一个小官,可惜战争期间病死了。”
  埃卡特没有说太多,但是希特勒已经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这个团长也是一个民族主义者,应该和自己拥有相同的政治信仰。
  这是一次重要的会面,工人党虽然在慕尼黑正在取得成功,但是影响力依旧不大,他需要把自己和工人党的名声散播出去,而这样一个艺术团体,非常合适。
  随着演出结束,所有演员都出场谢幕,希特勒被引荐上台,与姑娘们握手,显得非常高兴和亲切。
  “你们都是德意志伟大的女性。”
  这是希特勒给他们的评语,姑娘们很高兴,虽然大部分人并不认识这个留着卫生胡,又梳着奇怪发型的年轻人,但她们知道,得到了这个人的称赞。
  随着演员下台,观众陆续离场,希特勒也被埃卡特拉进了后台,在一个化妆间里,他见到这个舞蹈团的团长,一个看起来年过四十的中年男性,身材非常消瘦,简直就是皮包骨。
  简单做了一个介绍,希特勒便与这位舞蹈团团长热烈交谈起来,他们仅仅聊了几句话,便都确认了对方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于是越聊越起劲。
  这位团长来自米尔多夫,是一个坚定的民族主义者和反犹主义者。
  在他看来,德意志应该建立单民族国家,把所有非德意志血统的人驱逐出去,特别是犹太人,他们不配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甚至连呼吸这里的空气,都是一种亵渎和污染。
  这非常符合希特勒的胃口,两个人越聊越投缘,特别是埃卡特加入后,三个人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于是乎,这位舞蹈团团长决定加入希特勒的德国工人党,并且愿意自发组织派发传单,在每一个舞蹈团的演出现场。
  对于这个决定,希特勒当即表示欢迎,那些姑娘全都年轻貌美,她们来派发传单,效果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因为舞蹈团还要在慕尼黑停留几天,所以入党和派发传单的事情,希特勒觉得可以慢慢操作,并不用太急。
  “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个舞蹈团并没有什么影响力,看看她们演出的地方就知道了,最多就是在巴伐利亚转转。”
  离开剧场,天色已经很黑了,埃卡特拿出烟斗点燃,转头看了一眼希特勒,知道这个小子在想什么,于是出声提醒。
  “没关系,任何可以传播的渠道,我们都要重视,必须要尽快唤醒民众,这个国家,已经等不及了。”
  希特勒依旧维持着热血沸腾的状态,他挥舞拳头,似乎是在给自己打气,何况他现在的确很兴奋,因为觉得自己距离成功,又迈进了一步。
  “要学会平心静气,不要让别人轻易洞察你的想法。”
  埃卡特吐出一个烟圈,看着它在自己面前飘散,就像看这个“学生”一样。
  有野心,有抱负,也有坚定的意志和远大的理想。
  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他现在依然弱小,还没有获得决定很多事的实力。
  “今晚就要这么结束么?”
  埃卡特了解希特勒,但是希特勒也了解埃卡特,这个外表温文尔雅的男人,内心里却是极为狂野。
  他会尝试很多事情,只要能带来刺激就行。
  酗酒,吸毒,嫖妓……
  在这份温文尔雅的背后,是一切你能想到的狂野内核。
  希特勒觉得,这个男人之所以如此年纪还没有结婚,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女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丈夫”。
  向婚姻低头,向妻子低头,这个家伙,永远做不到。
  “走吧,去隔壁街转转。”
  埃卡特笑了,他们彼此了解,这段时间更是形影不离,他没必要在希特勒面前伪装什么,自己有缺点,但是谁没有缺点呢?
  那些历史上的大人物,哪个不是人前威风凛凛,正义凌然。
  但是背后却肮脏不堪,甚至劣迹斑斑。
  凯撒大帝征战四方,建立了庞大的帝国,但是他的情妇也足够多,多到和他打下的地盘差不多。
  没有完美的人,那些大人物只是把自己最“光辉”的一面示人罢了,至于背后,没人在意。
  毕竟只要你有实力,就能抹平一切“诋毁”,哪怕证据确凿,那又怎样?
  敢乱说,直接砍了就结了,任何一个时代,史书作者,都是最危险的“文化人”。
  埃卡特早就做到“冷眼人生”了,他不在乎什么评价,他只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去想去的地方,说想说的话,谁敢拦着,就一个酒瓶拍下去。
  快意恩仇。
  这简直就是人格分裂的症状了,一方面要隐藏自己的想法,一方面又要坦然面对,这是非常矛盾的事情。
  然而埃卡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体,所有的东西,似乎都能在他身上呈现。
  刚刚还文质彬彬的观看演出,结果转眼跑到了酒馆,脱掉外套,抱着两个姑娘在桌子上跳舞,放纵的大笑,甚至要求姑娘们把葡萄酒,倒进自己的裤裆里。
  仅仅换个地方,就判若两人。
  希特勒没有加入这疯狂的派对,他只是躲在一旁,看着埃卡特在放纵,偶尔鼓鼓掌,报以微笑,仅此而已。
  相比埃卡特,希特勒对政治看得更重,这个家伙已经无欲无求了,他不在乎什么地位,什么权利,不是他高傲,而是他的年纪已经让他难以再进一步。
  但是希特勒不同,他还年轻,他还有膨胀的野心没有实现,他必须保持自己的“干净”,这很关键。
  工人党里,都是酒囊饭袋,希特勒知道,想要发展,想要走向巅峰,只能靠自己。
  现在不是工人党在带着自己走,而是自己带着工人党往前走,这个政党已经和自己深深捆绑在一起,是他实现野心的阶梯。
  也是他的私有物。
  所以,他必须保持“良好的作风”,私生活虽然不必做到“完美无瑕”,但绝不能“劣迹斑斑”,至少不要给对手攻击自己的口实。
  因此当埃卡特搂着姑娘去旅馆时,希特勒拒绝和其他一起“享受”的邀请,一个人往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清冷的晚风吹来,他打了一个哆嗦,这种寒冷和孤寂他并不讨厌,这会让他集中精神,思考一些问题。
  比如最近,他就收到一些风声,是军队那里传来的,魏玛政府已经得罪了太多军人,他们敷衍的态度让人不满,许多爆发的苗头已经出现,希特勒觉得,如果有机会,可以借助一些事情,给自己的“政治生涯”添砖加瓦。
  “不会很久了,等着吧。”
  抬起头,看向空中的明月,希特勒对着月亮挥舞拳头,似乎在表达某种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