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嫔听得皇后这话,竟是下意识的一哆嗦。
  皇后冷眼看她,轻笑一声:“怕什么,本宫只是让你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嫔妾只是,忽然感觉到一阵冷风。”兰嫔赔笑说道。
  皇后便笑起来:“不是怕就好,本宫记得你从前心性甚好,在别宫帮本宫做事的时候也很是利索。”
  兰嫔垂眸,不敢搭话。
  “今日让你做的,不过是从前做过的一件小事罢了。”皇后垂眸,指尖略过花苞,碾出鲜红汁水。
  她等了片刻,不见兰嫔回答,也不管了,径自说道:“本宫不想再看见昭妃。”
  “噗通”一声,却是兰嫔跪在了地上。
  宫人早就退到了几步之外,此时廊下只她们两人,说话也不怕旁人听见。
  兰嫔便磕头道:“求皇后娘娘,饶嫔妾一命。”
  “本宫不要你的命——”
  “嫔妾敢对昭妃动手,便是将命交了出去!”
  皇后手指一动,花茎折断,她没什么表情的种种掐下,又将花苞往地上一扔,抬脚踩了上去。
  那朵花就正好落在兰嫔眼前,她低着头,不敢去看皇后的脸色,只能看到一点绿色汁液粘在了皇后金黄色的修鞋上,又被一点点踏尽。
  她闭了闭眼睛,就听到皇后冷声吩咐道:“兰嫔胆敢顶撞本宫,对本宫不敬,跪上一个时辰才许起身。”
  有宫人应是,也有脚步声略带慌乱的走过来。
  兰嫔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前方,目光却失去了焦距。
  皇后明知她大病刚好,却丝毫也不顾及,说罚跪就罚跪,哪里管她的死活。
  而她的病因何而起,皇后当真不知吗?
  那半年,兰嫔每每闭眼,都能想起自己伸手推人下水的那一幕……
  被淹死的人,竟然是那副样子……
  浑身肿胀,皮肤却是皱缩的,口鼻处还有那种明显不正常的泡沫……
  太可怕了,好几次兰嫔在梦中,猛的推向身前的人,那人回头,便是这般满脸肿胀的吐着泡沫看着她……
  兰嫔实在嫉妒衡月。
  她太嫉妒衡月了。
  凭什么,一个宫女凭什么就能得了皇宠,比她这正经进宫的世家女过的还要好?!
  凭什么,衡月不必巴结皇后,不必讨好太后,不必去做那些违心的事情就能怀孕生子,直接封妃?!
  那是她求了一辈子的奢望啊,为什么对方能那么轻易的,两只手干干净净的就能拿到?
  而她,越活越像是地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像是皇后手里一把刀,锈的没脸见人,还要被嫌弃不好用。
  凭什么啊,凭什么!
  兰嫔闭着眼睛跪在那里,眼泪簌簌而下。
  她不过想得一个孩子,想在这后宫站住脚跟,就这般难吗?就不能实现吗!
  上天何其不公!何其不公啊!
  若衡月得知她此时的心思,只怕还要冷笑一声。
  上一世这位兰嫔可是风光的很,反正不管她心里怎么想的,紧跟皇后的兰嫔不知害了多少小才人小美人,最后险些封妃,却被皇后用完即丢,到底还是成了顶祸的那个人。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回不了头。
  此时兰嫔知晓,却已经是在太晚。
  这一日,她在坤宁宫跪到站不起来,被几个宫女架着回去后便起了高烧,小半个月不能下床,险些便一命而去了。
  不过这般,也让她躲过一场更大的灾祸。
  兰嫔用不着,皇后从犄角旮旯又将纪才人拎了出来。
  从那次推了衡月入水、又被罚过之后,纪才人降位到才人,连给皇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平日皇后身边围着诸多妃嫔,自也没时间关注她,这会儿思来想去,皇后却又觉得,纪才人这般鲁莽的性子才好用些。
  纪才人也是许久没见皇后了,被召到坤宁宫,说了几句软话,当场便红了眼眶,还拍着胸口非要证明自己对皇后的衷心。
  到底有许久不见,皇后一时没敢直接吩咐纪才人去做,只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又升了她一级位份,如今是纪美人了。
  纪美人高兴坏了。
  她如今根本见不到皇上,如今能被皇后娘娘想起,还晋了位,她也知道自己目前只有一条路可走:
  抱紧皇后的大腿,誓死追随皇后!
  得知坤宁宫几进几出后,衡月便有了猜想。
  她叫来绿柳,商量道:“我这一年没给皇后请过安,如今身子好了,是不是也该早起去坤宁宫了?”
  “按理来说是这般,但主子若觉得身上不爽利,再挂几日病也无妨。”绿柳谨慎答道。
  衡月却笑起:“能伺候皇上半个月,却不能给皇后请安?这话说出去,谁会相信我病了。”
  “主子的意思是?”绿柳不由微微蹙眉,忍不住劝道,“奴婢瞧着皇后那模样,不像是愿意见到主子……”
  衡月笑起:“何止是不愿……你看今日一天,往坤宁宫进进出出都是些什么人?”
  兰嫔,馨婕妤,婉美人,纪才人,这都是皇后死忠党。
  若皇后不是计划着什么事情,怎么可能会叫这些人去。
  那她不出门的话,又怎么给她们制造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