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满无奈地看了旁边的主人一眼,“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什么?”
  主人不服气,“我自己的狗,怎么处置应该是我的自由吧?”
  倪觅夏站起来,她个子不算高,狗主人却和卓满差不多高。倪觅夏大步往前直接站到他面前去,仰着头看他,“是啊,你的自由!你现在想怎么处置?”
  她神情格外严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双手叉着腰。卓满第一次听到她这么厉害地说话,一瞬间仿佛又看见了,在树林里初次相遇的她。
  那次她为了保护那只小狐狸,也是这样叉着腰跟村民叫嚣。
  卓满看着就忍不住浮出微笑,狗主人被她的气势震退了两步,只好跟卓满求助,“卓警官,这人谁啊!”
  卓满赶紧收敛了笑意,他走过去,“虽说狗是你的,但是也不能虐杀啊,这邻居都看不下去了。影响多不好。”
  他还在狡辩,“有什么不好的……”
  倪觅夏已经急了,“你看看这只狗!牙龈都是白色的,明显是贫血,肯定是平常都不怎么喂食!你再看看脖子上那条铁链子,都已经嵌进肉里了,根本就是小时候就拴上,一直也没换过。脖子上血肉模糊的!身上还有别的旧伤,甚至还有烧伤,你平时是不是总打它,还用烧红的东西烫它!”
  狗子看见倪觅夏和自己主人嚷,艰难地想站起来,却一下子又瘫在地上。
  狗主人的眼神不断闪躲,“那又怎么样!狗不听话就是要打的!我们这里养狗都这么养!我又不犯法!”
  倪觅夏听得更生气了,风吹乱她的头发,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卓满觉得她简直下一秒就会跳起来。
  赶紧上前拉住了倪觅夏,他说:“你知道这位女士是谁吗?她是动物保护协会的,专门管的就是虐待动物这方面的,你确实不犯法,可是她要是上报了,你也得去动保部门接受调查。何必呢,在那地方住两天,你的羊都没人管了。就一条没用的狗,干脆让她拿走就完了。”
  卓满假意劝着,偷偷冲倪觅夏使了个眼色。
  倪觅夏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任磊,“任磊,你在单位吗?我这有一个虐待动物的,我怕他一会不跟我回去,你们再派三个男同事过来,今天一定给他带回去!”
  任磊在电话那边一头雾水,“嗯……行吧,三个够吗?我要不要带海格一起去?”
  “海格别让他来了,他太冲动,回来看见这个狗的样子又要和犯人争执。”
  卓满真是奇怪,她是怎么憋住笑的。
  狗主人显然有点懵,他问卓满,“谁是犯人啊?我没虐待啊,卓警官,你是知道的,养狗嘛,不听话就打一顿,我没虐待动物啊。”
  现在牧民这边动物保护的宣传也比较多了,尽管他们心里并不认可,但是对动物还是比以前在意了很多。
  卓满一脸为难的样子,“唉,不归我管啊,这是人家林业局和动保协会的事情了。”
  总之,在卓满和倪觅夏的双簧之下,这条狗终于由主人亲自抬上了倪觅夏的车。
  “自己能回去吗?”卓满还要回派出所,不能跟着,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
  倪觅夏唯恐狗主人明白过来,着急只想着赶紧走,冲卓满摆摆手,开着车就跑了。
  荒漠上又起风了,卷着暗黄色的沙子跟着倪觅夏的车后面打着转。
  冬天又要来了,卓满站在那看了很久,直到那辆车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倪觅夏却完全不知道身后的这道目光,她急着第一时间赶回去,好不容易到了救助站,她站在门外喊他们来帮忙。
  狗子明显对突然出现的这么多生人感到格外紧张,不安地挣扎,好在嘴巴还一直捆着,它没办法咬人,自己也没什么力气。
  还是被直接抬进了手术室。
  等倪觅夏消毒过后走进手术室,丁海铭已经带着新人围在手术台旁边了。
  狗子脖子上的锁链已经被解了下来,说是链子倒不如说是铁丝,给狗的脖子割得血肉模糊。谁也不知道,这日日磨着它皮肉的东西已经存在几年了。
  用推子小心把身后的毛推掉,狗是侧躺着,一条后腿上满布各种伤疤,烟头烫伤的痕迹,还有烧火棍子鞭打的痕迹。莫佳在旁边已经心疼得掉了眼泪,她恨恨地说:“怎么这么大仇啊!”
  她伸手去抚摸那些伤口,狗子开始浑身都是紧绷的,等莫佳轻轻抚摸了几下,它终于冷静了下来,嗓子里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呜”声。
  倪觅夏说:“我猜它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抚摸过。”
  几个人都没了声音,他们平常看到的都是陷入困境的野生动物。无论伤得多重,毕竟是自然环境造成的。
  而面前的这只狗,所有的不幸,却都是它最信任的主人亲手缔造的。
  狗是群居动物,对团队中的领袖格外依恋。和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它们就自然把主人当做了头领。只会一颗心全都在主人身上,完成他交代的任务,保护他的安全,即使被驱逐被虐待,依然甘之如饴。
  面对如此忠诚的朋友,主人是怎么能忍心去伤害它的呢?
  倪觅夏相信,无论是烫伤它或是抽打它的时候,它都没想过反抗。
  此时丁海铭已经给它整个检查了一遍,“前腿的伤比较严重,我一会儿给它上个夹板,骨头拍一下,我怀疑有粉碎伤,应该接好也还是会瘸的。身上这些旧伤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后背的伤口觅夏处理得不错,我一会给它缝针。好了,大家准备吧。”
  几个人立刻忙碌起来,为了怕狗子因为太过疼痛而伤人,丁海铭给它进行了呼吸麻醉。
  等任磊从外面采集数据回来的时候,狗的手术已经完成了,麻醉劲儿刚刚过去,自己躺在手术室的地上左摇右晃的,强撑着要爬起来。
  任磊进门看见它就笑,“太好了,我终于有狗了!起名字了吗?”
  倪觅夏撑着下巴看着狗子还不清醒的样子,为难地说:“还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养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