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准备去城里卖药材。
  姜丰华这次让全家都一起进城。
  其实苏秀娘和家和家兴可以留在家里。
  但是一来家和家兴闹着非要去,二来这两日村里人总会有意无意的过来余家借个小东小西,然后一待就是一炷香。
  表面是拉着苏秀娘一顿闲聊,实则一双八卦眼瞅着机会就使劲打量余玖甜,像是能把孩子生生看化成赵玉梅口中的妖孽一样。
  余家人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把这几天过来‘串门’的村人挨个记了个一清二楚,以后是不能让老五轻易给这种人诊病抓药了。
  老太太担心今天全家出动,这些人又打着借东西的幌子过来问东问西,以苏秀娘的聪慧虽然可以招架,但是总归是又烦又磨人。
  所以她决定全家倾巢而出,再落个铁将军锁门,让他们瞎猜瞎琢磨,最好被自己的好奇憋坏了去。
  苏秀娘许久不去城里,姜丰华这样安排可让她高兴坏了,恨不得学余玖甜搂着老太太亲上一口。
  姜丰华提前借好了背篓,除了余全忠力气大一人背了两袋药材,其他几个弟弟一人背了一袋。
  她和苏秀娘则轮换着背三个孩子,石头已经完全恢复,什么劳力也不出,跟着走路就行。
  就着夜色,一家人轻手轻脚的出发了。
  出发前刻意叮嘱了家和家兴,两个孩子也非常听话懂事,出村之前全程安安静静,直到离开村子好远了,才欢蹦乱跳起来。
  一家人边聊边走,丝毫不觉得背篓里沉,加上余玖甜这个憨甜的开心果时不时冒出两句童言金句,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等到了几个邻村的三叉路口,姜丰华停下了步子放下了余玖甜。
  一家人原地分开了,姜丰华叮嘱了孩子们几句就转身去了杨柳村,其他人则继续走官道进城。
  到了城门口,余玖甜一眼望过去确实和先前来的那回大不相同。
  高耸的城墙之上,守将密集,城门口的木幔也多了不少,把周边围的严严实实,只留了一个马车能过往的甬道,甬道两边站了两排守将,正逐一排查着进城出城的百姓,长龙排了好远一截。
  余家人在百姓后面规规矩矩的排着队,远远的就能听到通关口不时传来百姓和守将的争论埋怨声,面对守将的凶神恶煞,不少穿着简朴的老百姓都摇着头苦着脸又折返回来。
  好不容易排到跟前的时候才知道,现在进城竟然要收费了!
  而且一个人三文!
  这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所以长龙排的不短,但是进城的人却没有几个。
  “你们几个人进城?”
  轮到余家,守将眼神犀利的扫了一圈,声音冰冷的询问。
  余家人排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把收进城费的缘由听了个七八成,好像是湖州城为了招兵买粮送往临城郴州战事前线,已经都收了三四天了。
  余全忠堆上一丝殷切回答守将,“兵爷,我们......我们六个大人,我这就给你取钱。”
  守将冷冷的扫了眼几个人手里牵的孩子,“这几个孩子都是你们家的?”
  余全忠眼底一闪,只能如实点头。
  “一起交三十文,就可以进城。”守将面不改色的看着余全忠。
  三十文!
  虽然现在家里有了存银,但是也不能糟蹋钱。
  余全忠扭头看了看苏秀娘和孩子们,实在不忍心也不放心让妇孺几个独自待在城外候着,咬了咬牙对守将说,“兵爷,您看有三个都是小不点,您看能不能......”
  “不能,要么交钱,要么就让她们在城外等,没得商量!”
  守将毫不松口的打断,看着眼前一家人,眼神也开始不安分的在几个人的背篓里打转。
  上面只说按人头收钱,但是孩子收不收钱全凭他们说了算,只要完成上面交代的保底任务,多收的钱兄弟们都会私下分了。
  这家人背着这么多东西进城明显是要去卖东西,现成的肥羊怎么可能不宰一刀。
  余全忠察觉守将的眼神,担心招事,只能咬牙一口答应,开始动手取钱。
  是个旧扑扑的灰布袋子荷包,是姜丰华为了不招人耳目专门缝制的,里面只装着五六十个铜板,还有一点碎银子都在余全忠身上最隐秘的地方藏着。
  身后的百姓见这家主事的人一口气掏出三十文铜板,都忍不住惊呼着议论。
  “看他们的样子穿的也不咋样,还让孩子跟着进城,真是烧的慌。”
  “没准人家是有钱人,故意打扮成这样避人耳目呢,现在世道这么艰难,普通老百姓谁舍得掏这么多钱带全家进城?”
  给了钱,余全忠赶紧招手示意弟弟们跟上来进城。
  却被守将拦住了,“等等,你们背的是什么?”
  百姓随口的议论,却让守将上了心。
  是啊,日子这么艰难,这家人竟然还有闲钱带孩子进城?
  反正战乱四起,上面只认钱,对他们放权也大,抓着当个流寇劫匪好好盘问一下,说不定还能多搜刮一点。
  余家人心里齐齐一沉,知道今天的事情不好善了了。
  “兵爷,我们家老五是郎中,我们背的是攒了大半年的药材,准备到城里药房变卖了好换过冬的粮食。”
  边说他边悄悄的给守将塞了两文钱,压低了声音说,“兵爷,这可关系到我们一大家一年的生计口粮,还请兵爷通融放行。”
  后面排队的百姓又是一阵骚动,这次看着余家人,眼神里有恍然大悟也有怀疑。
  原来是郎中,难怪比一般人出手大方,可是他们背的六袋药材可不少,山里采药什么时候竟这么简单了?
  守将扯了扯嘴角,毫不客气的把铜钱揣进了怀里,嘴里却不依不饶,“药材?药材可不是粮食,这么多药材都顶的上小半个药房的库存了,必须例行检查。
  如果你们胆敢欺瞒,那就全部扣押,要真的是药材,那就是大额买卖,那就不止这么点进城费了。”
  说话间,其他的守卫就像闻到肉香的狗,纷纷围了上来。
  郎中虽然受世人尊敬,但是如今乱世当道,对他们这种随时可能上前线刀口舔血,有一日快活一日的人来说,医者在钱财面前那就是个屁!
  余家人的心齐齐沉了下来,看来今天不狠狠出点血,这道城门是过不了了。
  老二余全孝想上前帮大哥,但是一想到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有可能把矛盾升级,就只能作罢。
  或许察觉到大人焦虑的情绪,家和家兴忍不住压抑的哭出声来,苏秀娘皱着秀眉低声安抚。
  余玖甜也急的大眼忽闪,脑袋瓜飞快的想着该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
  面对这些光明正大搜刮民脂的官兵,道理肯定是讲不通的,动武更只会让家人招来血光之灾。
  这些药材虽然得来并不费力气,但也都是余家人辛辛苦苦挖来花了心血炮制好的,就这样便宜的这群恶棍,还不如白给买不起药的穷苦百姓!
  守将拔出了手里的刀,带着满眼赤裸裸的贪欲,逼近过来要割开麻袋检查。
  那种在曹家时无能为力的感觉再次席卷余玖甜全身,她捏紧了小拳头,大眼一闭一睁,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先把那些价值高昂的人参和石斛都收进了空间,每个袋子的三七也收了一小部分。
  兄弟们纷纷感觉背篓一轻,还没察觉过来发生了什么,守将的刀就毫不客气的割开了麻袋。
  大家心里齐齐揪了起来,只能暗地里盼望守将不认识这些药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