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钊缓缓听完这个故事,眉头一直轻轻蹙着。
  这无疑是一个悲情英雄的故事,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在看完这个灯笼之后,都做了这样的梦。
  吴六的神通是入梦,而且是十分高阶的入梦神通,一般人是很难察觉被其侵入梦境,所以,这在很大程度上排除了有人故意引吴六入彀的可能。
  所以,这个梦只是让来看的人产生一种共鸣,一种性灵深处的惋惜、同情、崇拜等等,这就不仅仅是一种梦了,这是一种神性的塑造,一种完全脱离天庭神格的神性构建。
  “嘿嘿,这可是很大逆不道的举动呢。”陆钊不由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考究的富态老人端着一盘匏瓜,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手下人不知道远来的贵客,怠慢了。小老儿特来陪个不是,今晚的一应茶水瓜果尽都不收任何银钱,还请贵客尽兴。”
  陆钊也笑,他看着眼前的老者,上下稍稍打量着说道:“老人家那是元婴大修士,怎么也亲来端茶倒水,我等却是受宠若惊呢。”
  他口中说着受宠若惊,却点头示意身边的李四结果果盘,他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李四麻利地接过果盘,也没有半点恭敬。
  老人稍稍愣了一下,旋即回复正常,他仍旧笑呵呵地向陆钊行礼:“敢问客人还需要什么?”
  陆钊看向飞云:“还想再吃么?”
  飞云将一个空盘子往前推了推:“这个蜜糕很是美味。”
  老人会意:“请贵客稍后,这就去取来。”
  说完,老人就匆匆离开了。
  陆钊对着飞云笑道:“咱们打个赌,下次进来的是什么修为的人物。”
  飞云道:“我猜是地仙。”
  吴六大大摇头:“应还是元婴,他们九黎没有多少修行高手。”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比他厉害得多的甲木大哥都陷进去了,他还在这里胡说八道。
  陆钊又看向张三李四:“你们两个是何想法?”
  张三李四相互看了一眼,道:“陆老大,我俩觉得可能是个凡人,因为咱们的身份,就算他九黎摸不准,也知道咱们不是普通凡人,再加上木哥被困,他们极大可能已然猜到了咱们的身份,刚刚的那个元婴修士就是个试探。所以他们会拍一个凡人过来敷衍,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陆钊轻轻抚掌,赞道:“你们两个到时想的尽心。不过,你们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你们陆老大可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们几个看着是出门了,可在那些背后的眼睛中,咱们还是在那个小宅子里。因为我在那里设了迷阵,所有人都不会察觉到咱们离开,也不会在这里发现咱们的身份。”
  张三李四倒吸一口气,这个本事可是了不起了!因为他们神通的缘故,他们要比五六对背后之人的能力感受得更深,那是一个强大无比的眼睛或声音,能让明天呢千里眼、顺风耳的神通一夕之间尽都失灵。
  他们不由在想,陆老大这几年在涂山城到底学会了什么东西,不仅修为从地仙到了中位天仙,而且阵纹、占卜越来越厉害了,这让他们觉得越发的安心。
  过了一阵子,由毡包通道那里又走来三个人,三人一老两少,老的是个老妪,少的是两个貌美的女子。
  老妪在前微笑而来,两个美貌女子则手里捧着飞云提到的那个蜜糕。
  “贵客远道而来,小小九黎差点儿失了礼数,还请贵客见谅,这里便是夫人要的蜜糕,乃是用当季的冰川鸢尾花的花蜜所做,有养颜驻容,延年益寿的功效。当然,夫人美若天仙,这些东西也就是口味能入得了夫人的眼。”
  还是一样的虚假客套,还是一样的试探。
  陆钊一边示意张三、李四接过蜜糕,一边向那老妪说道:“在下荆山城学宫祭酒莫问卿,久闻冀州城灯会,特来观赏瞧看,冒名购置毡包的事还望主人莫怪。”
  飞云在一边听到了莫问卿三字,又听他是假冒莫问卿的名字,她神色颇有些怪异,一只素手伸到桌下狠狠拧了陆钊的大腿一记。
  陆钊恍若未觉,仍旧向那老妪客套道:“今晚上到来,实在唐突。明日一早,莫问卿定会正式拜访九黎族。”
  老妪明显还有些震惊,冀州虽然与荆山相隔甚远,但是荆山学宫的她还是知道的。
  那是文圣的庙宇,天下文宗的圣地,学宫祭酒的话至少应该是地仙才行,想到此处老妪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她没有感知到对方的修为水平,但是一个学宫祭酒的身份,就足以说明她这一次的前来是对的。
  “莫先生言重了,族长若是知道是荆山城的贵客来了,那一定会排开所有事,亲自接见莫先生的,如蒙不弃,莫先生可现在随老身一起前往。”
  陆钊笑呵呵地摇了摇手,说道:“哎,老人家且等一等,莫某此次是休沐,并无师令谕旨在身,就是个普通游玩的凡夫俗子,老人家千万告诉贵族族长,言说莫某明日再行拜访,今日九黎族想必有很多事要处理,莫某不宜打扰。”
  说来说去就是今晚不去,老妪也是无奈,她本以为把这人请去见族长,到时这人无论真假,都会被看得清楚,谁成想这人竟不肯去,她也就不再强请。
  “那就请莫先生好好欣赏九黎鼎的盛大模样,老身先行告退了。”她说到九黎鼎的时候,故意顿了顿,然后才说的下句话。
  陆钊闻言笑着一指那个大灯笼:“老人家是说这个灯笼叫九黎鼎么?真是好气派的名字!”
  老妪也跟着轻笑:“九黎一家,九鼎为一,此乃我九黎族的族法大义,这座灯笼已经历时几百年了,中间修修补补,却从外换过。”
  陆钊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柄折扇,在数九寒天的当下骚包地扇了扇:“不对呀,九黎一族不是历时几千年么?这个灯笼才几百年吗?”
  老妪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哪有什么材质会挺过几千年,这一盏能有几百年的寿数已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