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选结束,天色晕染半边水墨色,把苍穹绘制成了幅画。
  可无人在意美景。
  除却苏萍以外的秀女,除了纳给皇室宗亲做妾室正头夫人的,便是撂牌子赐花的落选之人,唯一的选择只有灰溜溜的出宫去,嫁与世家子弟。
  苏萍虽是从官女子做起,可到底是宫里头一位妃嫔,太监宫女也不敢怠慢,连忙让内务府的人引领着来了芦荟馆。
  古时芦荟虽是绿植,外表鲜绿,可汁液有毒,因此芦荟馆,多是天子为了警戒犯罪的妃嫔所立的宫殿,提醒她们莫要表里不一,做出天大的错事。
  一是警醒,二也是为了提示妃嫔恪守宫规。
  到了芦荟馆,看着苍翠的绿植,苏萍一时慌神,环境倒也还好,环境清幽雅致,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于窄小,然后距离天子的住处太远。
  这话从心头说出来,引路的嬷嬷笑了笑,毫不客气:\"小主说笑了,您如今虽是妃嫔,可到底也不过是九品末等的官女子,如何能一切都依照您的意思做事呢?奴婢瞧,这里的居所足够好了,若是再奢华的殿宇,您也承受不住。\"
  \"你...\"
  苏萍脸被气的青绿,忽然看到不远处一处巍峨的宫宇,瓦顶透着琉璃的蜜色,她连忙开口:\"那里是哪儿的宫殿,我可以住吗?反正宫中除了我尚无其他的妃嫔,嬷嬷你通容下,日后我得了盛宠,必然会提携你。\"
  嬷嬷在宫中看了荣辱沉浮这么多年,怎么不明白苏萍的意思,她皮笑肉不笑:\"小主怕是还不知道,那处宫宇是昔日越贵妃娘娘的住处,真正的宠冠后宫之人,椒墙涂泥,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不过小主若想住进去,还早着呢,来日等小主当了正头主子再说吧。\"
  嬷嬷眼尖的很,她见惯了矫揉造作、肤浅的嫔妃,连装都装不了,怎么可能成事呢?
  嬷嬷拂袖离去,空留了苏萍生一肚子闷气,连宫女的询问也视而不见,愤愤的进了屋子。
  朱太师之女自然不会参与大选平白的掉了身份,而是在养心殿中等待天子归来。
  裴宴礼见了一堆莺莺燕燕,本就头疼,看见朱秀莹,一时掉头就想离去,却被一把喊住:\"裴哥哥...不,皇上,你不愿见臣女吗?\"
  听到身后的少女到了哽咽声,裴宴礼无奈回眸,笔直的唇峰难得的柔和了一瞬,墨发白肤的冷贵之气自内而外散发,有着极大的气场。
  可朱秀莹却丝毫不怕,自顾自的挽住他的臂膀,吓得李郑连忙退后关了殿门,临到外头了直拍胸口。
  这些小姑奶奶们当真吓人,皇上艳福不浅,可他的人头也岌岌可危。
  见四下无人,朱秀莹更加胆大,浓墨重彩的唇上涂了艳极的口脂,发出清甜的果香味,引诱着人只待采摘。
  男子却反其道而行之,企图退离,好像女子口上涂的不是口脂,而是毒药一般。
  裴宴礼抵住朱秀莹靠近的身体,慢慢的站直身子,正气凌然的看向她,开口:\"秀莹,你该知道的,朕心里已然有她人。昔日你把她放走,朕姑且是当你为了帮同是女子的理由,可如今,朕无法放纵你继续下去,让你入宫为妃。\"
  朱秀莹的笑意冻结在了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眉:\"裴哥哥,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不愿要莹儿做你的妃子,你都让苏氏那个女子做了官女子,为何不让我——\"
  \"朕不会动她。\"
  裴宴礼吐露真相:\"苏氏,不过是朕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又满足她的野心,但朕,不会动她。\"
  这话并没有满足朱秀莹,她哭丧着脸:\"不愿动她,难道,裴哥哥只愿和那越氏做恩爱夫妻吗?\"
  沉默中,裴宴礼无声的回答了她。
  一滴泪滑落少女姣美的面容,朱秀莹笑容凄婉:\"好,我懂裴哥哥的意思了。原来到头来,都是错付了。\"
  少女的身影飞速的掠过宫殿,离开了拐角,惹的李郑探出头来连连观察。
  终于,早朝时,朝臣听闻了皇上在大选时选了妃嫔入宫伺候,虽然就一个,也打破了后宫无人的可怕局面,总算让担忧国本的朝臣心安了些。
  可怜这些老臣,年轻时记挂自己有无真的对朝廷做出贡献,中年时担忧自己仕途不顺,担忧皇上不喜,老年了知道人生将离,又开始电击起了下一代的皇帝。
  如此反复循环,一生真正为自己考虑的时间寥寥可数。
  得知皇上选了妃嫔,众臣最担忧的事,果然被皇上提及了,是纳越太妃一事。
  \"如此,朕也如你们所愿,纳了妃嫔,只是越氏如今怀着龙子,朕实在不忍心她留在宫外,因此——\"
  \"皇上且慢。\"
  阮青微眉目深远,含着寒门崛起之势特有的清傲,他作揖让人呈上盖着红布的一物:\"打断皇上说话,微臣罪该万死,只是有一物,微臣想请皇上观摩一下。\"
  \"何物?\"
  裴宴礼有些微恼,不好在朝堂之上发作,大手一挥让人掀开了红布,底下露出的竟然是块玉石,上面仿佛还刻着些古老模糊的小篆。
  阮青微面色凝重:\"回皇上,这是微臣探访闽州时,偶然见农夫挖出的宝物,因上有天然形成的字迹,微臣特意买下,送予钦天监翻译出具体的话来,果然有了大发现。\"
  钦天监派了个小监生来读:\"天子又立、妖女祸国:远之分隔,盛世难衰。\"
  如此,裴宴礼才明白了他处心积虑表演这一番的原因,无非是想让自己放因因自由。
  可他偏不。
  凭什么?一个从前的旧情郎,他的臣子,当真以为自己是吃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