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郑脑子一向好用,算是宫中最工于心计的奴才,他隐约察觉出了越妃似乎有不对劲的地方,却又不知指向何处。
  裴太傅虽是臣子,也是皇亲,天子表兄,太皇太后亲外孙,先帝爷也曾关照有加,倒也没养歪了,可性子却古板倔强,也不看看是同谁争论,脸色青白成那副模样还同皇上争辩,把自己活生生气吐血了。
  话说回来,到底还是皇上难办。如今这个形势,总不能把昏迷的裴太傅拽起来再处置一番。
  皇上生病,急坏的可是底下的太监。
  不再思索其他,李郑更加焦灼,两个小短眉拧成了滑稽的囧字,哀求道:\"娘娘,您先莫管其他人了,现在只有您能劝皇上,柳贵妃来了也不管用,都不见。奴才提了您,皇上才有点反应。\"
  拂尘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晃动,越容因凝视着拂尘,刺痒的毛,恰如春意浓浓的那夜,男子低下的下颌,优越分明,却带了微不可见的青涩短须。
  亲吻交合时,炙热的唇落在她的眼上,连带着下颌处的短须落在细腻娇嫩的肌肤上留下刺痛痒麻的感觉。
  如今这麻与痛,穿梭时空,重重的烙印在了心底。
  到底,她终究还是沦陷了。
  \"本宫现在就去看看皇上。\"听到越妃的回答,李郑立马福身退却。
  越容因更衣后,便匆匆的前往勤政殿处,殿外宫人静若寒蝉,吓得不敢多言,柳贵妃站在殿外,有些气急败坏的开口:\"本宫进去瞧瞧皇上也不行,还是你们这些奴才能照顾好皇上?\"
  她说完,把身侧的大皇子往前推了一把:\"本宫不进去也罢,皇上此刻必然愿意见孩子,你们这些奴才,总不能贸然把皇长子拒之门外。\"
  可过了片刻,赶回来的李郑连忙拦住犹豫后就要开门的小太监,站在柳贵妃的跟前,面带苦笑:\"娘娘稍安勿躁,皇上病中说了不见您,大皇子也请一块回吧,省的惹皇上生气。\"
  \"你——\"李郑是皇上身边的人,柳贵妃也不敢怼,可看了眼不远处的小轿,一眼看到了福娘,冷笑:\"皇上不见本宫,难道愿意见她?\"
  李郑沉默不语,答案不言而喻。
  见此情形,柳贵妃气的不轻,拉起大皇子的手便愤愤离去,与小轿擦肩而过时难免怼了几句,越容因没心情搭理她,任由她说完解气离开。
  周元鹤果然气的不轻,一躺下轻微高起的颧骨让整个温和的脸平添了几分戾气,可看到她一来,又刻意笑的清雅,交杂起来反而显得有些怪异的和谐。
  越容因瞥了眼,有些意兴阑珊的任由他抚摸着自己的手叹息,安慰的话像刻板的木偶不经思考的脱口而出:\"皇上莫要生气,臣妾瞧您都气坏了,快躺下歇歇吧。太皇太后到底怕您清誉受损,传出去苛责臣子的闲言碎语,实则为庇护您。再说您贵为天子,万万不能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周元鹤看人看事不含糊,知道太皇太后偏疼姑母之子,可今日之事,到底是僭越了他皇帝的身份处理的,昔日说好放权,真遇到涉及自身利益的事,又企图拿身份压制他。
  心里如同千年寒冰一样,满是凉意,可到底不愿破坏自己在因娘心中的形象,裴宴礼点点头:\"朕懂你的意思,放心吧。瞧见因娘和孩子,朕也好了几分。\"
  他伸出手就想摸摸眼前之人瘦削的腹部,两人情爱的结晶就在此处,一时间,他本有些清冷的眸色也柔和了下来。
  努力摆脱僵直的感觉,越容因看着周元鹤温柔的动作,心里却想着另一个人,试探开口:\"臣妾曾为太皇太后抄写过经书,想来也能说上几句话。臣妾请求皇上,可否让臣妾去长明殿一试,劝太皇太后消消气。\"
  见周元鹤不为所动,她咬了咬贝齿:\"皇上,您和太皇太后的祖孙情,万万不能叫此等小事磨损了去。裴太傅能惹您生气,也是因为皇上您重用他,看重他,您到底还是在乎太皇太后和裴太傅。若真是个昏臣小吏,只怕皇上直接轰出去了,何苦争执还巴巴儿的气坏了自个儿呢。\"
  沉寂了半刻,燃烛明灭须臾间,周元鹤的叹气声传来,夹在空中带了虚无的缥缈,\"去吧。\"
  得了同意的话,她压下心中焦躁,伺候完他喝药后才起身前往长明殿,殿内烛光辉煌照亮满室,白日里也是静如菩提空明,太皇太后见是她来,手中释卷也不曾松开,鹤发上盘顺着枚木簪,唇角微垂,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来了。\"太皇太后悠远的声音从上传荡下来,不甚温和,\"皇帝让你来看哀家?\"
  看样子还窝着很大的火气,越容因敛下眉开口:\"臣妾不为皇上而来,是为了太皇太后来。\"
  \"为哀家来?\"
  伴随着一阵嗤笑,越容因只能平视看到她的靴底,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还是温和重复:\"皇上计挂您,所以此番来,臣妾只想看看太皇太后娘娘是否安康。您是皇上最敬重的皇祖母,即便是有什么事发生,也不会有什么龃龉,所以臣妾只惦记您的身子。\"
  \"哀家没事。\"听了女子的话,太皇太后面色上到底缓和了几句,\"有事的是伯岐。\"
  见她怀有身孕,柔怜的像只雀儿,太皇太后嗫嚅了片刻,到底没狠下心让她继续跪着,刚要开口让她起身,却见偏殿处出现了道瘦削身影。
  帝释蓝的里衣空荡荡包裹着骨头分明,堪称嶙峋的身影,平白的身高八尺,只觉得如同竹竿般瘦高易推倒。
  \"你怎么出来了?\"
  风大,窗牗被吹的啪啪作响,见他出来,太皇太后连忙让嬷嬷替他披衣,可却被一把推开。
  身影被烛光拉到拢长,摇晃的走近,沉默作揖,嗓音哑到听不出原声:\"皇外祖母,让...越妃起身吧,此事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