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年再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个手捧木箱子的小厮,那木箱子可是精致得很。
  “不是说拿酒吗?怎么成了这个?”周锄问。
  李墨年的手往他肩上一搭,扬了扬下巴,搭着他往走:“酒早都装到车上了!这箱子里装的,是我特意为大伙挑的小玩意儿,嫂子和婉婉都有。
  照说,我回来该是先去拜见林夫人的!结果被手头这档子事耽搁了。走走走,万不能再耽搁了夕食。”
  出了县衙侧门,乘坐的马车已经备好,后面还跟着辆拖货的,那车斗子里,装了整整一斗的酒坛子。
  每个酒坛子外面,还都拿稻草包得严严实实的。
  周锄疑惑道:“这、真是从京城运回来的?”
  “肯定啊!”李墨年推着他上了车:“之前见夫人喜欢美酒,这不是刚好遇着嘛!就顺道带了些回来。”
  周锄眼角直抽抽,些?他李大公子管这叫些!
  还刚好遇着?
  逗呢!当他没进过酒馆?那酒馆里的酒,从来就不兴随时拿稻草包着的!就这,怎么个刚好?
  还有,自己是没去过京都,却也听南边来的商队说起过,京都奎家酒坊的酒,乃京都酒中上品。
  听闻,那是有钱都不一定能喝得上的。
  方才他可是看得真真的,那酒坛子的封纸上,红纸黑字的写着了个大大的‘奎’字。
  人家有钱都不一定能喝上的好酒,他李公子顺道就带回来一车?这道为啥就对他李公子这么顺?对别人就不顺了呢?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因为有件事,他还想弄弄明白。
  “李公子,你这刚上任,就着急拿下齐勇先,这火是不是烧得太急了些?”
  按理,齐勇先这些年在桃源镇捞了不少好处,而后这两年又从他这里得了那么些好处银子,本该乐乐呵呵奔赴京都卸任才是。
  即便卸任无官可为,齐勇先这些年捞到手的银子也够他快活这辈子了。
  着实没有理由发难于李墨年才对!
  所以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事指定是李墨年先发的难。
  那他发难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只为百姓拥戴?说不通!毕竟百姓不仅不能决定他的官路,还命如草芥,当了官的谁会在乎百姓呢?
  不是说一个好官没有,而是好官少之又少。
  “不会连周大哥都觉得,我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吧?”李墨年轻笑。
  “不是吗?”
  李墨年掀起车帘看向窗外,薄唇轻启:“当然不是。”
  “那你是为什么呢?”
  “周大哥。”李墨年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重:“当然是为了你们。”更是为了她!
  “我们?”
  李墨年点头:“齐勇先是个什么样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可曾想过,这两年北漠达子的频繁侵扰,会对齐勇先有怎样的影响?”
  周锄眉头深皱。
  这个……他真的没有想过。
  细想片刻,他似懂非懂的自言自语道:“他肯定最先担心自己的安危,会害怕……”
  猛的,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说,齐勇先会因为害怕,然后想尽一切办法逃离桃源镇?”
  无意识的话一出口,周锄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是说……他会去捐官?为此,会把婶子、不,是把我做他的银库予取予求!”如果真到这种时候,那就太可怕了!
  那官可不是一般人捐得起的。
  传闻少则上千两,多则上万两,若是肥缺便是个无底洞!
  若是拿得出来,还能两相安好。
  可若是拿不出来呢?
  以齐勇先这种人,他一定会使尽一切手段,逼婶子掏光家底!
  想到这里,他已经是一身冷汗。再不敢往下去想。
  咕咚!他咽了口唾沫。
  不由自主的转头向李墨年看去。
  那俊秀的清丽侧颜,有着不该出现在这个年纪的城府。
  是了!
  他怎么忘了,这可是当初凭一己之力,就把那几家玩得断子绝孙的主?自然能比他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所以,李墨年才会入京赶考!才会高中后重返桃源镇!才会上任之日就将齐勇先和一干人等统统拿下!
  这一切,只因他看到了婶子未来将会面临的危险?
  啪!周一嘴巴子抽在脸上。
  心下责备自己道:该怀疑的不怀疑,不该怀疑的乱怀疑!
  这双当摆设的眼珠子,当真不如挖了省心些!
  平复心情后,周锄一把握住了李墨年的手。
  “谢谢!以后,就拜托李公子、不!该改口李大人才是!以后,就拜托大人您了!”
  李墨年回头过来,笑呵呵的,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周大哥何必这么生分!墨年看得出来,你和我一样,一心皆为报林夫人之恩情。”
  周锄点头,两人默契的同时笑出声来。
  四目相对间,达成了某种共识。
  ……
  半山别院门前,李墨年砰砰砰的敲着门。
  “林夫人,墨年回来了!”
  不一会,小月牙笑得眉眼弯弯的将门打开。
  “许久不见李公子了,今儿咋想起我家老太太来了?”
  李墨年拱手为礼,鞠躬道:“月儿姑娘说的哪里的话,墨年这不是出了趟远门,这才回来嘛!
  瞧瞧,给林夫人带了她最喜欢的好酒。还有这个!”他拍过身旁小厮怀里的箱子后,跟回家似的迈步而入。
  “劳烦月儿姑娘寻个放酒的地儿。”
  周锄忙补充道:“还得是个大些的地儿。”
  “大些?多大?”林月牙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问。
  “一间屋那么大吧!”
  话音落下时,林月牙惊得嘴张得大大的。
  这、这李公子,是把别院当酒馆了吗?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除了周大哥和搬酒的小厮,早没李墨年的影了。
  “周大哥,李公子是带了多少酒来啊?”
  周锄尴尬笑笑:“估摸着,该有四五十坛吧!这酒可精贵着呢,得找个干爽避阳的地儿放。”
  林月牙连忙给抱着酒的小厮指了路,不好耽搁人家搬酒。
  待那小厮一走,她连忙拉着周锄问:“周大哥,李公子拿这么多酒来做什么?”
  “嗐!他这不是见婶子喜欢嘛,所以大老远的拖着回来。”
  “不是听说,他进京了嘛?”
  周锄点头:“对啊!这酒就是从京都运回来的。”
  林月牙再次原地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