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湛第一次雷厉风行起来,他请童驹去向要官家个便宜行事的条子,然后拿着条子直奔东华门旁的高德网点。
  这个网点是栋二层小楼,离期货交易所很近,当然离孙羊店也很近。李轩瑜早早就把这楼买下来了,作为高德几人办公聚头的地方。
  刘湛进来的时候,正看到李轩瑜和冯平在问王璞事情,于是赶紧走过去听。
  “王兄此去西夏使团商议,进展如何?”
  王璞喝干了一杯茶,又示意冯平再续一杯,这才开口回道。
  “进展顺利。前几日我故意和西夏使团敷衍,只抛出朱砂佩期货合约的利润,就引得那蛮子上钩。又给出白银债券的法子,那蛮子当时就写信回禀了西夏。
  如果用快马传递,想必这时也有从西夏的回信了。
  只是上钩的不只有西夏使团,还有文绣商行。我手下的人已经看见文安每天必去鸿胪寺见西夏人,想必很快就能谈成大宗交易了。”
  “不仅是西夏和文绣商行,还有辽人和通州商行。”李轩瑜提醒道,“通州商行挖了几名审计院的老手过去,那几人和同期聚餐的时候,不小心说出辽人也在准备用白银债券,买朱砂佩期货合约。”
  “所以现在大体上就有三家在里面买朱砂佩期货合约:代表大宋的高德商行,代表西夏的文绣商行,代表辽国的通州商行?”王璞不由得问道。“其他几家基本都依附于这三家,可文绣和通州两家隐隐有联手的架势。刘兄,高德应该如何应对。”
  李轩瑜和冯平也一起看着刘湛,期待他接下来的法子。
  刘湛却当头就给了一个坏消息。
  “各位,朝廷今日军情,西夏李元昊在边境出现,似乎要再起战事。文彦博说这是因为高德挪用了户部的白银,招致夏人的不满。
  为了平息边事,文彦博认为应该禁止高德再参与朱砂佩期货交易。
  朝廷已经同意了……”
  “什么?”
  “怎么可能?”
  “这该如何是好?”
  三人听到刘湛的消息,大惊失色。
  刘湛做了个双手下压的手势,让他们不要着急。
  “没关系的,都一样。
  李兄,现在高德卖出多少合约,持有多少份合约,价值多少?”
  “目前卖出2136份合约,持有1378份合约。按今日期货价格1600两来算,总价值在二百二十万两白银。”
  “很好,既然高德没法再参与期货交易,那就让火烧的更大一点。
  李兄,通知交易所,引入期货卖空机制!”
  “卖空?”
  李轩瑜迷惑不解。
  刘湛直接拿出一张纸,向众人展示。
  “现在交易所的模式是,由十家积善之家负责卖出合约。
  交易所里面的人,需要先买这些合约,手里有了合约后,才可以执行卖这个操作。
  这种模式其实限制了价格的涨跌幅度,因为市场内的合约数量是有限的。
  如果一个人手头没有合约,但他觉得价格会跌,想卖合约,怎么办?”
  李轩瑜沉吟着说,“可以让高德先借合约给他,让他去卖?到时候他再买一张合约还给高德?”
  “不需要高德来借给他,交易所自己就可以借。由交易所为他作保,保证他凭空卖出的合约,到时间一定可以交付给买家一枚朱砂佩,这种行为就叫做交割。
  当然,如果他在交割时间到来之前,就买了一张合约还给交易,那两方也扯平了,这种行为就叫对冲。
  不需要事前持有合约,也能卖出合约,这种交易模式,就叫做卖空!”
  王璞听得一脸茫然,连忙拉住刘湛问道。
  “这种模式的意义何在呢?”
  “卖空的意义就在于,在交割期来临之前,凭空的增加了合约数量。
  皇宫的龙气朱砂总量是有限的,户部测算过,大概能制作出一万枚左右的朱砂佩,也就是说,最后只能有一万份合约在交易所里流转。
  这种时候,当辽国和西夏利用场外的大宗交易持有大量合约后,期货市场就基本变成了卖方市场。
  他们会永远倾向于把价格持续推高,到时候朱砂佩会成为一种新的黄金,新的交易货币,辽国和西夏可以用朱砂佩持续不断的收割后来者的利益。
  王兄,我们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吗?”
  “当然不可以!”“万万不可!”
  王璞李轩瑜异口同声的说道,冯平虽然没有开口,也在旁边暗暗点头。
  “所以要一定要引入卖空机制。”刘湛提醒道,“这样当泡沫起来的时候,我们可以主动联合卖空的力量,主动戳破它。
  陛下已经准许我便宜行事,还请李兄现在就去交易所办好此事。”
  李轩瑜见了刘湛手里的条子,上面还有皇帝的小印,点点头径直出去办事。
  “第二个就是王兄这边,要做回你卧底的老本行,去挑选合适的人手,去拉拢西夏和辽国的富商贵族,同样参与到朱砂佩交易之中来。
  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往后十年本来可以分得的岁币,现在都变成了期货交易所的一纸合约,他们现在就有权分了这些合约。”
  王璞点点头,“这是兵法中的分而治之,让辽夏更多的人持有合约,而不是作为一个整体来掌控。当时机来临的时候,击破一个人,就能引发其他人一起逃跑,正如击溃没有阵形的军队一样简单。”
  刘湛抚掌叹道,“就是这个道理,还请王兄好好经营,务必要让这把火烧到敌国更多的人!”
  王璞起身拱手,也出门去办事了。
  剩下一个冯平,张口问道。
  “刘公子可有能用上我的地方?”
  “呵,我可没买你的命,哪敢用你。”
  “刘公子说笑了。刘公子手里有皇帝的手谕,正是富贵逼人,未来可期,要买冯平的命,岂不是手到擒来?
  刘公子是未来的宰执般人物,岂不闻宰相肚里能撑船?
  再者,冯平虽然平庸,对着这辽人夏人,却也想踩上几脚。还请公子成全。”
  刘湛用手点点他,说道,“算你这句话说的好。也罢,我正好想找一个人来操盘,你帮我把那个期货冠军找来吧,就是原来孙羊店的店小二安平,我要用他。”
  冯平听到安平的名字,却面露难色。
  刘湛奇道,“他主家是什么背景,让你这么为难?我这边可是有皇帝的手谕!”
  “皇帝的手谕,恐怕也有些为难。”
  “哪那么麻烦,不是说开封府那边的官员吗,一个开封府而已,你抬童驹出来,也要不来这个人?”
  “开封府尹可非同一般,刘公子可知大宋的第一任开封府尹,是谁?”
  刘湛皱眉,“总不至于是皇帝吧?”
  “正是太宗皇帝,太祖在时,当的就是开封府尹。以后各朝,具体办事的是权开封的差遣,但名义上的开封府尹都是留给储君一脉的人。
  如今官家登基不久,也正当青春,没有设储君的必要。因此开封府尹的名头,是太后当时留给官家的高家子侄,即便是官家,也不愿意为小事去麻烦他。”
  刘湛叹口气,想找个有天赋的操盘手真不简单,拿了皇帝的手谕都找不来。正在头疼的时候,门外通报,文绣商行的文安大掌柜来访,指名拜见刘湛刘掌柜。
  刘湛不明所以,把文安迎了进来。
  文安连茶都不喝,直接说道。
  “刘掌柜,事情都知道了吧。高德没法在买卖朱砂佩期货了,与其烂在手里,不如折价给文绣商行。”
  刘湛嗤笑一声,“文掌柜是不是脑子不好?我没法卖就得卖给你吗?我给云辇不行?”
  “你给了云辇,最终也是我文家的,没必要绕弯。”文安笃定的说道,“刘掌柜还是年轻,做生意不是你这样做的。”
  “哦豁?”
  “你搞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法子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给我们做了嫁衣。
  做生意,要有财力,要有背景。
  你什么都没有,靠着朝廷的虚假招牌,拿什么跟我们斗?
  户部不会再支持高德的期货了,现在拿给文绣,还能有个好价钱。
  等我们和辽夏的大生意谈好了,所有合约的价格,都由我们来定!那个时候,刘掌柜再想谈价钱,可做不到了。”
  文安眼神灼灼,摆明今天吃定了高德和刘湛。
  刘湛懒得理这种傻逼,直接轰人。
  文安嗤笑道,
  “不到黄河不死心,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文家的本事。到今晚收盘时候,朱砂佩期货的价格一定是1000两,不多一两也不少一两。
  刘掌柜,张大眼睛看着吧!”
  刘湛火气上来,大骂两句。
  “给西夏当狗的家伙,还好意思让我看?你哪来的银子打压朱砂佩期货价格?还不是拿了西夏人的岁币?
  再说那现在也不是西夏的钱,只要没到日期,就是大宋的白银!”
  文安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刘掌柜果然天真,岁币本来就是人家西夏的钱,只不过暂时存在国库,等三个月后押解回国的。
  朝廷也是默认的,否则怎么会有西夏使团进京督查岁币进展的事情呢?”
  “文安!什么叫人家的钱!”
  “听不懂吗?岁币,国库里的白银,就是西夏人的钱!现在就要进我文绣商行了~”
  “什么他妈的叫人家的钱,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人家的钱!!!”
  刘湛逼近文安,几乎贴着文安的额头喊出这句话。
  文安被吓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几乎摔倒,幸好被身后的护卫扶好。稳住身形后文安就要骂刘湛,却看见刘湛的眼睛已经通红,终于不敢多嘴,哼了一声直接走了。
  旁边的冯平过来拉刘湛,刘湛却恢复了平静。
  冯平啧啧称奇。“刘公子打算如何对付文绣商行?”
  刘湛望着文安远去的身影,淡淡的说了一句。
  “让子弹飞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