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现场人来人往,已经拍了一上午的霍剑华刚拍完他今天的最后几条戏。
  听到导演李国利喊停之后,过度疲惫的他感觉整个人都垮在了衣服里,拖着长长的衣袍,一路蹭下来去了休息区。
  “热!好热!”
  胡乱摘下翼善冠,身穿赤色四龙袍的他,甩着大袖子给自己扇风。
  “明朝人何苦为难自己啊,穿得薄一点不好吗?”
  “穿着这个演了一上午的戏,都要累死了。”
  摄影棚设备众多人员密集,哪管是空调全功率开放,温度也经常可以上30摄氏度。
  “你不热的吗?”
  霍剑华坐在休息区,赶紧喝了一口助理递过来的冰水降温。
  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朱昊,好奇的问道。
  朱昊已经穿好下一场戏要穿的十二章纹衮龙袍,坐在靠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一寸缂丝一寸金。”
  “有没有可能,明代皇帝和贵族穿的都是冬暖夏凉的真丝衣服?”
  朱昊疲惫的睁开眼,他的脸上憔悴非常。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好好睡觉了。
  “真丝?说的倒是有道理,我有一件真丝睡衣,穿起来确实冬暖夏凉。”
  “那件衣服我花了好几千块钱啊。”
  “我要是穿越去了古代,也弄一件真丝的衣服穿。”
  霍剑华自己扇风觉得不够凉快,叫助理来一起帮他扇风降温。
  “如果考虑到明代人力和物力的水平,一件纯手工缂丝的真丝纹龙的衣服大概需要二十两到五十两黄金的价格。”
  “折合现在的钱大概三十万到一两百万左右吧...”
  “还得是你有特殊的门路的情况。”
  朱昊回忆着三天前乔鑫离开时候的事,心不在焉的应付着霍剑华。
  “对不起是我鲁莽了。”
  霍剑华轻松的笑了笑。
  他比较喜欢和朱昊聊天,因为从朱昊嘴里,确实可以听见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
  “你行不行...”
  李国利看着朱昊满脸倦意眼圈漆黑,连说话和走路都有气无力,就像是只剩一口气吊着命一样,考虑着要不要给他放半天假休息一下。
  “没事李导,这不正好配合今天拍摄的内容吗。”
  朱昊回头看了一眼,雕龙画凤的几案上奏折和文书堆积如山。
  这情景他熟悉的可怕。
  在他还是朱由检的时候,登基为帝之后的哪一夜不是陪着这样一堆奏折度过的前半夜甚至后半夜。
  急报如雪片一样纷至沓来,他经常是记得团团转也不清楚该怎么办。
  只好整夜整夜的熬,枯坐着看那些急报,搜肠刮肚的努力写批阅。
  “那好。”
  “三二一!开始!”
  李国利喊了一声,朱昊坐在山一般的文书中间,执笔在奏折上圈点批阅,旁边一个小太监贴心的为朱昊掌灯。
  李国利通过监控器看着朱昊的脸部特写,朱昊皱眉眨眼,细微表情里硬是把操心国事强打精神的景泰帝演得惟妙惟肖。
  李国利没见过景泰帝朱祁钰,但他感觉现在朱昊这个快死了的表情一定比朱祁钰还朱祁钰。
  只听说朱祁钰登基之后没日没夜的努力勤政,差一点就中兴的大明。
  但也让他自己虚耗得过分,一直是病病殃殃的状态。
  就跟现在这个快死在案牍之间的朱昊感觉一样。
  “这孩子,感觉头发丝都在演戏...你学着点啊。”
  李国利看着朱昊略微凌乱的长发垂下,随着他的动作颤抖摆动,忍不住的夸了一句。
  他身边的霍剑华点了点头。
  “好的李导,你觉得我需不需要打个急救车预备着?”
  看着朱昊的精神状态,霍剑华觉得他就算下一刻倒毙在现场都不觉得奇怪。
  “陛下保重龙体...汪皇后的事情...”
  身旁给朱昊掌灯的小太监念着台词,由于戏感太差,这句台词被念得干干巴巴。
  朱昊双眼看着文书没有抬头。
  没来由的,想起了三天前,乔鑫离开工作室的那个晚上。
  “你要走了?”
  朱昊在门口被乔鑫拽着衣领吻过之后,看着乔鑫眉间的落寞,他心里同样不好受。
  “是啊,要走了。”
  “白白,你先把行李帮我拿下去,在车上等我吧。”
  “我跟他...最后说一会儿话。”
  乔鑫回身让助理柳白白把自己的粉色行李箱拿下去。
  “但是为什么啊?”
  朱昊在门口张开双手拦住了柳白白和粉色行李箱,不知怎么的,一瞬间鼻子有些酸楚。
  他皱着眉,努力睁大了眼睛。
  “你可能没发现,这几天我其实有去剧组探过班。”
  乔鑫依然在十分用力的保持笑容,但是双眼却开始慢慢泛红。
  “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你来探过班又能怎么样,我没做出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朱昊回忆起他跟刘施诗的互动,确实是有些频繁,但真要较真的话,似乎又没有什么真正亲密的举动。
  “说起来也奇怪,其实我一开始完全没有打算跟你有这么深刻的爱情。”
  乔鑫也不着急,她走到了沙发旁边坐下,见朱昊坚持拦住行李箱,就让柳白白先放下行李箱,自己先下楼去车上等。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帅,就是单纯的喜欢你的外表。”
  “但是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听你给我讲那些我听不懂的道理。”
  乔鑫看着朱昊坐在她对面,任由朱昊抓着自己的手,她叹了口气,轻轻说着。
  眼泪滑下来的时候,没有人顾得上去擦掉它。
  “我从小爸爸妈妈工作忙,一个人在爷爷奶奶家长大,高中住校大家又都不喜欢我。”
  “我挣扎过抑郁过,那时候,哈哈,你知道啊,少女幻想。”
  乔鑫带着眼泪笑了一下,眼泪却越笑越多。
  “我一直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听我说一说苦闷,给我说说大道理,拍拍我的头告诉我没问题的,生活一定会慢慢变好。”
  “只是一直没有这个人出现,那段时光是我最痛苦的回忆。”
  “哈哈,挺傻是吧?”
  乔鑫吸溜着鼻子笑着,任眼泪哗哗流淌,也任朱昊坐到旁边抱着自己,摸着她的长发。
  “后来出现过好多的人,但是没有人是那个人,我慢慢看开了,觉得从我毕业那一刻就应该明白,曾经的想法都不过是少女的幻想。”
  “但是好死不死的,你特么的出现了。”
  “你看着漫天的星星给我说神佛和寄托,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说从前的神话和历史...”
  “那时候我觉得你超帅超棒,我觉得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乔鑫把头埋在朱昊的肩膀,任泪水染湿他的衣衫。
  “那次你推掉了蔡姐的邀约,连夜赶来象山...”
  说道这里的时候,乔鑫哽住了,她努力的张嘴,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仿佛想要说的话,全都变成眼泪,从眼睛里往外流淌。
  “所以你还走什么呢?一直在我身边不好吗?”
  朱昊用袖子擦了一把自己的脸,看着乔鑫努力忍耐却仍然哭成花脸的样子,心疼至深。
  平复了好一会儿,乔鑫推开了朱昊,认真的摇了摇头。
  “我可能从来没说过这件事,但是那天你能来象山,我要谢谢你。”
  “我谢谢你真的任性的在乎过我,我谢谢你真的喜欢过我。”
  “我很高兴,那天我非常非常高兴,真的想过带你去看我的爸爸妈妈。”
  “不提爱情的时候,我都无所谓。一旦动了真心,我希望它纯粹且唯一。”
  “无论是在娱乐圈,还是在家庭生活里,我能坚持的事情并不多。但至少我自己的爱情,至少,我自己的爱情,是有坚持的。”
  乔鑫任朱昊一直抱着自己,但她看着朱昊的眼神十分坚定。
  朱昊从来没有看过乔鑫这样的眼神,她一直都是嘻嘻哈哈,要么是刁蛮任性,从来没有这样的眼神过。
  “所以别傻啦,我们曾经珍惜过彼此,这就够了。”
  “是我把你甩了,你这样好受一点了吗。”
  “以后还可以是好兄弟,你放开我,我被你抱得疼死了。”
  乔鑫努力的睁开哭肿得跟桃子一样的眼睛,惨兮兮的笑着。
  ......
  听见小太监提到了汪皇后,这个历史上被朱祁钰废掉的发妻的名字。
  朱昊在镜头前一个字没说,干枯赤红的眼睛里两道浊泪滴落在文书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好,过!”
  “饭点到了,大家午休吧。”
  李国利一挥手,宣布了上午拍摄任务的结束。
  三十分钟后。
  “李导,你是不是去劝劝?”
  霍剑华端着盒饭走到李国利身边小声说着。
  “劝?怎么了?”
  李国利吃了两口菜,有些疑惑。
  “朱昊,趴在那哭了半个小时了都,这么入戏的吗?”
  霍剑华忍不住赞叹朱昊入戏之深,非自己可以媲美。
  “今天他的状态可能有点不对,一会儿我去看看吧,听说一会儿吴祁龙还要来探班,刘施诗今天状态也不太对,这都是怎么了。”
  李国利吃着盒饭,心中担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