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4章 父子
  “谢五十!”
  裴笑怒气涌上来。
  “晏三合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怀仁如今的处境?他虽然是太子,却也没那么大的本事。”
  说动新帝诏告天下,玩儿呢?
  谢知非深吸口气:“不试试,又如何知道呢?”
  裴笑真想一拳头砸他脸上,“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试的,试出问题来怎么办?”
  谢知非:“万一试成功了,又怎么办?”
  “你……”
  “都别吵了。”
  赵亦时:“晏姑娘,小范围的告知,已是我能做到的极限,若要诏告天下,便是我愿意,朝延不会同意,陛下也不会同意。”
  “不是我要诏告天下。”
  晏三合双眼忽然一弯,竟然笑了。
  “是这个心魔要你们这些贵人诏告天下,若连这一步都做不到,那些战马也甭指望再生龙活虎起来,更不要说……上战场。”
  赵亦时心里起了躁郁,口气带着上位者的严厉和逼迫。
  “晏姑娘,是不是昭告了天下,战马就能立刻生龙活虎起来,郑家的冤魂就能散去?此事就能彻底了结干净?”
  “我不知道,也不能保证。”晏三合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既然晏姑娘都不能保证。”
  赵亦时斩钉截铁:“我就更不能冒这个险。”
  怕由不得你!
  晏三合笑得有些凉。
  “从……前刑部侍郎钱成江,到前锦衣指挥使玉生烟,再到化名沈二郎的安然,这一连串的人物,殿下当真猜不出真凶是谁吗?”
  赵亦时整个人往后倒退一步。
  “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罢了,若有……”
  晏三合神色一下子变得凌厉:“只怕皇位上的那一位,还得下罪己诏!”
  赵亦时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掐住了。
  是。
  这世上能差得动玉生烟和钱成江的人,寥寥无几,但……
  “晏三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亦时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怒火,连声音都抖了。
  “郑家对华国忠心耿耿,郑老将军在北地为国杀敌,他护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干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因为我!
  我是太子的遗孤!
  因为他。
  他在害怕!
  既然当年所有的证据都被抹去,那她就必须换个方式去证明。
  晏三合看着面前的赵亦时,凄凉一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便是我下一步要查的。”
  所有人的脸色,齐唰唰的变了。
  赵亦时牙关紧咬:她竟然要查先帝?
  裴笑捂着砰砰的心口:神婆啊,你胆子也大了!
  只有谢知非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儿,片刻后,慢慢垂下眸子,掩住了眼中的复杂。
  她在破釜沉舟。
  她要一条绝路走到底。
  为了郑家因她而死的一百八十条冤魂,连自己的身世、生死都无所顾忌。
  身为谢知非,他想拦着她;
  身为郑淮左,他又想陪着她。
  我到底该怎么办——谢知非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
  ……
  一场见面,不欢而散。
  走出端木宫,裴笑拉住了谢知非,“你陪我去趟戒台寺。”
  “做什么?”
  “烧个香,祈个福。”
  裴笑朝晏三合笑道:“三合,你先回别院,我和承宇去去就来。”
  晏三合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掀帘爬上车。
  马车远去,谢知非背起手,“戒台寺就不用去了,你陪我走走吧。”
  “你知道?”
  “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裴笑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没错。
  上香什么都是借口。
  “我就是想让你劝劝晏三合,别一根筋的往前冲,事情差不多就得了,咱们也得替怀仁着想着想不是。”
  “事情不是她想差不多,就能差不多。”
  谢知非:“这是一个心魔,心魔只有解到底,事情才算完。”
  裴笑:“谁的心魔?”
  谢知非:“不知道。”
  “这不就得了。”
  裴笑:“咱们连谁的心魔都不知道,怎么解到底呢?”
  “裴明亭。”
  谢知非连名带姓的叫:“是不是心魔我说了不算,晏三合说了算;解没解到底,晏三合说了不算,战马说了算!”
  裴笑一噎。
  “脑袋长脖子上,不光是为了好看,也是让你用的,以后蠢话少说点。”
  “怀仁呢?”
  字从裴笑的牙缝里迸出:“你们有想过怀仁怎么办?”
  这回,轮到谢知非一噎。
  ……
  窗外暖阳高照,云轻风暖。
  书房。
  四盏冷茶还没有收走,赵亦时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
  良久,他唤了一声:“沈冲。”
  沈冲推门进来,“殿下?”
  “三大营的战马有没有什么变化?”
  “回殿下,没有变化。”
  “兵部那头怎么说?”
  “束手无策。”
  “北地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暂时没有。”
  赵亦时摆摆手。
  沈冲退下,掩门的瞬间回了下头,见太子一双黑瞳冷冰冰的,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
  晏姑娘太想当然了。
  昭告天下?
  谈何容易!
  “不容易,我也得试一试。”
  门里的赵亦时沉寂良久,自言自语了一句。
  和战马比起来,朝延的脸面不值一提,万一敌国趁机来犯,华国危矣,百姓危矣,赵家江山……更危矣!
  “来人,备马,入宫。”
  ……
  御书房。
  新帝看着面前的太子,面色阴郁道:“太子这会进宫,又有何事?”
  赵亦时上前,“郑家案子的事情,有一些进展。”
  “你说。”
  “儿臣派人去齐国打探,得到一个消息,齐国流亡君主吴关月在位时,把国花莲花,改成了木棉花。”
  赵亦时把两块腰牌一并送到新帝手边,“这枚完整的腰牌,是吴关月在位时真正的腰牌。”
  新帝抖着手,翻了翻那枚腰牌,面色刹那间煞白。
  “这枚腰牌,太子从何而来?”
  “从齐国的民间找来的。”
  赵亦时:“儿臣还打听到,除了腰牌外,吴关月的印章,扳指等私人物品上,也都刻的是木棉花。”
  新帝沉沉看着太子:“所以呢?”
  “所以。”
  赵亦时硬着头皮道:“郑家的案子,当真是朝廷查错了。”
  “朝延?”
  新帝蹙起眉头,“当年这案子是朕主持的,太子是不是想说,是朕弄错了?”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新帝撑着椅把手,慢慢站起来,冷笑一声。
  “你还想让朕诏告天下,朕错了,朕无能,朕罪该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