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给脸
  谢而立满眼震惊。
  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朱未希说这样的话。
  第一次还是在大婚前,他跟着父亲去朱家,父亲有事和朱老爷商量,朱远墨陪着他在宅子里走走转转。
  转到后花园时,一个明妍的少女站在廊下。
  少女提起裙角,向他袅袅娉娉走来,冲朱远墨颔首,“大哥,让我陪他走走如何?”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朱未希,意外之中又有惊喜。
  首先,她很好看,举手投足教养十足。
  其次,她是朱家的嫡长女。
  朱家的门第并不高,但好处却是实实在在,多少人想求上门却没有路子。
  最后,朱老爷最宠的人是她,几乎是有求必应。
  当然,父亲也暗中告诉过他,朱未希曾经有个心上人,是她祖母家的远房表哥,那人叫庚宋升。
  因为庚宋升春闱舞弊的原因,亲事没做成。
  父亲并不强迫他,让他自己好好考虑,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朱家之行。
  两人走出一段,少女便停下了脚步。
  “谢公子,我有一段不怎么光彩的过往……”
  谢而立怔在当场。
  换作别的大小姐,这种事情恨不能遮掩一辈子,永远不被人知道。
  这位朱家大小姐倒好,半点都不遮着掩着。
  “如果你介意,这门亲事万万不可应下……”
  “我不介意。”
  原因很简单,他只需要一个门当户对,拿出得手的妻子,替他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别的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朱未希,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事后,父亲对他的决定相当的满意,并称赞他有眼光,知道取舍。
  父亲并不知道,他挑中她不是眼光和取舍的问题。
  庚宋升和他是国子监的同窗。
  庚宋升是个神童,学什么都快,记什么都牢,中举对他来说,简直轻轻松松。
  而他却是资质平平,每天都要用功到三更半夜,就差头悬梁,锥刺骨了。
  正因为如此,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交集,谢而立甚至有些讨厌他。
  可笑的是,那年春闱,庚宋升竟然因为春闱舞弊了,而他却是天道筹勤,中了进士。
  应下这门亲事,在谢而立的心里,就好像再一次把庚宋升踩在了脚下,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痛快!
  ……
  月色清浅,夫妻二人慢慢踱步,远远瞧着郎才女貌,十分的般配。
  走出一段,朱未希停步,抬头看着谢而立,一脸的歉意。
  “我爹的心魔牵扯到一个人。”
  “谁?”
  “庚宋升。”
  谢而立瞳仁一深,“怎么会牵扯到他?”
  “我也说不清,但晏姑娘说,当年他舞弊的事情有些蹊跷,要好好查查。”
  说到这里,朱未希脸上的歉意更浓。
  “所以这些日子,我得往那府里去,还望大爷准我过去。”
  事情来得太突然,谢而立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又重又闷,声音不由地沉下来。
  “你去做什么,又帮不上什么忙?”
  朱未希一听就知道男人不高兴了,若是别的事,她就会很知趣的闭上嘴巴,但这一件事……
  “总有帮得上忙的时候。”
  “那这府里怎么办,丢给谁?”
  谢而立脸色也沉下来,“你别忘了,你如今是谢府大奶奶,不是朱家大小姐。”
  朱未希脸色有些发白,眼神也一点一点暗下来。
  “老太太那头我已经回禀过,她也同意了,我会把春桃留下来,让她在一旁帮衬着谢总管,府里的事情不会耽误。”
  谢而立一听老太太那头她都已经说过了,怒气根本压不住。
  “你都安排好了,还跟我说什么?”
  “自然是要说一声的,你我是夫妻。”
  “你还知道我们是夫妻?”
  谢而立目色发寒,冷笑一声道:“我看你成婚到现在,满心满眼只有庚宋升一个人。”
  “你,你说什么?”朱未希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
  谢而立袖子一指,扬长而去。
  朱未希失神落魄地看着他的背影,好不容易擦干的泪,又涌出来。
  成婚到现在,那个人早就被她塞进了箱笼里,盖上了盖子,落上了灰。
  本打算一辈子封存起来,谁知父亲的一个心魔搅得朱家天翻地覆,她迫不得已才把灰抹掉,把盖子掀开。
  在来之前,她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好好说话,哪怕伏低做小哄一哄,求一求,这事终归是自己不对在先。
  不曾想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她这些年的付出和辛苦,在他眼里不过是身在曹营心在汉。
  “大奶奶?”
  隐在暗处的春桃冲过来,掏出帕子,心疼的替主子拭泪。
  朱未希接过帕子,“你怎么回来了?”
  春桃:“不放心奶奶。”
  “没什么不放心的。”
  朱未希吸了吸鼻子。
  “明儿你留在府里,小事自个作主,大事和谢总管商量着来,谢总管做不了主的,要么回禀太太,要么等我回来再说。”
  春桃想着大爷刚刚的态度,踌躇道:“大奶奶还是要往那边去吗?”
  “去!”
  朱未希忍着眼中的涩意,“此事不了,我此生难安!”
  ……
  卫临远远一看主子走路的气势,心就往上提了提。
  大爷这人说话做事不紧不慢,以至于走路也比平常人要慢半拍,尤其是心情好的时候,更是闲庭信步。
  像这般急冲冲走来,显然是有事。
  卫临迎上去:“爷?”
  “今日我歇在书房。”
  谢而立扔下这一句,就往书房走,留卫临一个人有些不知所措。
  歇书房?
  那事儿就是和大奶奶有关。
  吵架了?
  进到书房,谢而立掩上门,眼睛瞬间淬了火,
  他和朱未希结亲多年,自认为丈夫这个角色扮演的没有十成好,也有七八分。
  内宅的事情从不插手;
  外人面前给足她面子;
  身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通房、妾室。
  朱老爷生病几个月,她时不时的往娘家跑,但凡自己有空,都会陪着,自家亲爹他都没有这么孝顺过。
  母亲因为这个原因,对朱未希颇有微词,是他劝母亲少计较,多体量。
  结果倒好,自己的宽容忍耐换来一顶绿帽。
  谢而立想到这里,眉心突突直跳。
  朱未希,我哪里对你不够好?什么地方没有满足你,让你到现在还对那个烂人念念不忘?
  你把谢而立当什么?
  你把我谢家置于何地?
  “爷……爷……热水已经打好了……”
  谢而立一把拉开门,身上像结了一层千年的寒冰,吓得门外的婢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谢而立阴沉着脸看着地上的婢女,“一个个的,是我给你们脸了?”
  婢女吓得扑通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