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忠于
  洗漱更衣后,李不言端了早饭过来。
  满满一大碗鲜肉小馄饨,上面还洒了几滴香油。
  晏三合尝一口,就知道这汤底是用骨头熬的,很费火候。
  “三爷和小裴爷昨儿个都没回去?”
  “对,就歇在咱们府里了。”
  李不言托着下巴。
  “我早上起来练功的时候,碰到了三爷,这家伙还挺有韧劲儿,天天起这么早,世家子弟能做到他这样的,少见。”
  是少见,一大早就坐姑娘家的床头。
  “晏三合,这个心魔怎么和咱们从前化过的不太一样,瞧着好像 挺险的。”
  李不言有些忧心忡忡,“还有,血月这东西我问了问,不吉利。”
  “你问谁了?”
  “小裴爷。”
  “他懂什么?”
  晏三合抬头,“去把朱大爷叫来吧,我很快就好。”
  李不言赶紧站起来,“我这就去!”
  ……
  花厅里,朱远墨正等得心急如焚,目光扫见李姑娘进院,忙站了起来。
  “朱大爷,我家姑娘有请,快来吧。”
  “好。”
  朱远墨看了老二一眼,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出花厅。
  裴笑和谢知非则紧跟在他们身后。
  拐了几个弯,到了正院。
  李不言和从前一样,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朱远墨进去的时候,她做了个请的手势;轮到朱家老二,她伸手拦了下来。
  “二爷请在外头稍等片刻。”
  朱远钊抬眼去看门槛里的大哥,见他点了下头,于是一声不吭的站到了屋檐旁。
  小裴爷想着上回静尘心魔,慧如老尼上门的时候,李不言没有拦他,就想理直气壮的走进去。
  不料,一把软剑横在面前。
  “小裴爷,三爷,对不住了呢。”
  李不言笑容不变:“小姐说,这一回你们也只能等在外面。”
  “凭什么?”
  裴笑纳闷,昨儿朱老爷的尸身他们都瞧了,还有什么可遮着掩着的。
  “凭我手里的剑。”
  李不言目光往他某处一扫,意思十分明显:不想少了某个部位的,你就试试。
  裴笑气得咬牙,用胳膊蹭蹭谢知非的:你看她,你他娘的看看她,竟然还想阉了我。
  行了祖宗,别添乱。
  谢知非赶紧把人往边上一推,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正好,我们陪二哥等着。”
  李不言这才收起软剑,转身把两扇门一关。
  ……
  门一关,屋里暗了下来。
  晏三合坐在上首处,手一抬,示意朱远墨坐。
  朱远墨坐定,深吸一口气道:“晏姑娘有什么条件只管提,朱家就算砸锅卖铁,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不用砸锅卖铁。”
  晏三合声音很淡:“我只需要你忠于我。”
  椅子上像是扎了根钢针,朱远墨蹭的站起来,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晏三合。
  “姑,姑娘说什么?”
  “你!忠!于!我!”
  晏三合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朱远墨白得像纸一样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染了一点红色。
  “朱家世代执掌钦天监,世代只忠于皇帝一个人,只为皇帝办事,怎么可能……”
  “那便请回吧。”
  晏三合端起茶盅,轻轻的抿了一口。
  端茶,意味着送客;
  送客,意味着没谈拢;
  没谈拢,意味着朱老爷的心魔她不会出手解。
  不出手解,意味着朱家……
  朱远墨根本不敢往下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晏姑娘,我给你银子,只要你开口,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晏三合放下茶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朱远墨,这世上任何一样东西,都有价格。朱老爷心魔的价格,不是区区几千两银子。”
  “那我们换别的。”
  朱远墨忙道:“我给你算卦,给你看风水,算上一千个一万个,算到我死都可以。”
  晏三合摇头。
  “晏姑娘。”
  朱远墨大喊一声,“朱家世世代代只忠于皇帝,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我不能坏了祖宗的家法规矩啊!”
  晏三合站起来,走到朱远墨身边,轻笑了一声:“那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
  “李不言,替我送客。”
  “晏!三!合!”
  朱远墨这一声,吼得撕心裂肺,“你这是要生生把朱家往死路上逼啊!”
  屋檐下站着的三个人,齐唰唰变脸。
  谢知非和裴笑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
  朱老二冲到门口,往里面一看,像死水一样的眼睛忽然透出疯狂来。
  他哥跪在地上?
  他哥竟然朝晏三合下跪?
  朱老二怒不可遏道:“晏三合,你要什么,我这条命你要不要?只管拿去吧!”
  “半死之人,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晏三合冷笑一声:“不言,送客。”
  李不言虽然有些茫然怎么没谈拢,但晏三合说话,她从来只有听的份。
  “朱家二位爷,买卖不成仁义在,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咱们都是成年人,成年人讲究个你情我愿,好了,都别闹了,请吧!”
  朱家两兄弟一个跪,一个站,谁也没有动。
  气氛,骤然紧绷。
  谢知非一看势态不妙,走到晏三合面前,刚要开口劝一劝,晏三合的目光冷冷地向他看过来。
  他赶紧解释,“不劝你,我劝劝大哥、二哥。”
  “不用劝。”
  晏三合转身走到朱老大面前,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眉心。
  朱老大眼前骤然一黑。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枯树,枯树上停满了无数只乌鸦,密密麻麻。乌鸦的头齐唰唰的低着,直勾勾的看着树下。
  树下躺着一个人,光祼着身体,正是他的父亲朱旋久。
  父亲睁着两只空洞的眼睛,两行热泪正从他的眼角往外流。
  就在这时,树上的乌鸦们纷纷扑闪着翅膀,飞到父亲身边,一张张尖利的嘴,争先恐后地啄上父亲的身体。
  顷刻间,父亲的身上被一层黑色覆盖,除了鼻尖传来浓浓的血腥味,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朱远墨心痛到了极点。
  千鸟同食,那是何等惨烈的场面!
  然而就在这时,数千只乌鸦突然齐齐扭过头,黑而小的眼珠子盯着朱老大,齐齐冲他露出一记狰狞的笑容。
  好像下一个它们要吃的人——
  是他!
  朱老大吓得魂飞魄散。
  “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