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撤阵
  “晏三合。”
  谢知非追上去,低头看她苍白的侧脸,“先去马车里坐坐吧。”
  晏三合没说话,脚下走得很快。
  两只脚都跨出门槛,胸闷感一下就消失,她这才抬起头,“不用了,就这里等着。”
  谢知非看了朱青一眼,朱青立刻从门房搬来一张圆凳。
  “晏姑娘,坐。”
  胃里的翻腾没有那么快压下去,晏三合不客气地坐了。
  谢知非撩起衣袍,往门槛上一坐,目光平视着晏三合:“你是怎么察觉到朱家有阵的?”
  晏三合指指心口:“这里不舒服。”
  “现在呢,有没有好一点了?”
  晏三合点点头。
  谢知非见她唇上有点干裂,“我让人给你拿盅热茶?”
  “不用。”
  “喝一点会舒服,朱青?”
  “是。”
  谢知非看着她,低声交待,“不能撑咱们就先撤,明儿再来,反正两个月都过来了,不急在这一时。”
  言语中的关心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浓得要把人粘在上面。
  晏三合没法直视这人的眼睛,点点头,把脸偏向一边。
  朱青把茶端来的同时,小裴爷也跟过来,学着谢知非的样子,一屁股坐到门槛上。
  “晏三合,为什么我们体会不到有阵?”
  晏三合接过茶盅,轻轻抿一口,“因为我是神婆。”
  “神婆了不起。”
  小裴爷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晏三合,然后一只手慢慢撑起下巴,疑惑道:
  “奇怪啊,朱家没事施那么多阵做什么?难道都是用来挡煞?”
  “你怎么知道是挡煞?”晏三合问。
  “没来得及和你说。”
  小裴爷捂着嘴,低声道:“朱老大房里听说摆了一个什么阵,就是用来挡煞的。”
  “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晏三合面目严肃,刚刚那股不舒服极为强烈,以至于她不得不快速退出去。
  小裴爷用胳膊蹭蹭谢知非:兄弟啊,以后这朱家,看来咱们得少来,要来也得带着开过光的佛牌来。
  兄弟又没有理他,眼神落在晏三合捏着茶盅的手指上。
  手指泛着青白色,表示她捏得很用力。
  为什么要这么用力的捏着?
  “你看什么呢?”
  小裴爷两次没和谢五十的眼神勾搭上,心里很不满意两人的默契,胳膊肘用力一蹭,正好蹭到谢知非手臂的酸筋上。
  他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姓裴的,再没轻没重,小心我抽你。”
  就在这时,晏三合突然指着他们屁股下的门槛。
  “这门槛上就有阵。”
  小裴爷先是被谢知非吓一吓,接着又听到晏三合讲了这么一句话,屁股顿时像扎在了钉子上,倏的一下弹了起来。
  “砰——”
  头一下撞在门框上,眼前冒出无数颗星星,他“哎啊哎啊”的惨叫了两声,虚弱道:
  “这朱家人有什么毛病吧,门槛上还布了阵,谢五十,快扶我一把,快!”
  谢知非起身扶住他的同时,暗下稍稍松了口气:原来,她那么紧张,是发现了门槛上有阵法!
  这时,门里传来脚步声。
  谢知非转身看着来人,低声为晏三合解释。
  “大嫂扶着的人是朱老爷的太太毛氏,朱老爷在世的时候,很惧内。”
  晏三合缓缓起身,目光扫过朱氏时,眉头一下子蹙了起来。
  母女二人走近,站定,毛氏二话不说一把握住晏三合的手,哽咽道:
  “姑娘,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晏三合冷冷抽出手,用颇为不满意的口气冲朱氏道:“怎么瘦成这样?”
  朱氏先是一愣,随即眼眶便热了。
  上回老三许久不见她,也是说的这话,口气也是有些冲,还带着些埋怨。
  但朱氏心里清楚,这才是真心话。
  她勉强笑了笑,“我怎么都没想到,晏姑娘你……”
  你小姑娘家的,竟然还会化念解魔。
  朱氏还是从谢而立的嘴里,听到了“化念解魔”这四个字,震惊之余,细细一回想,发现原来一切早有征兆。
  为什么她刚到谢家,就只往老爷书房里去?
  为什么她能住静思居?
  为什么老太太、老爷待她,热情中透着讨好和小心翼翼?
  为什么她常常神秘失踪许多天?
  原来,这丫头不是普通的姑娘家。
  “对了,我哥他们正在撤阵,母亲怕晏姑娘等急了,拉着我就先来了。”
  朱氏看了看身侧的妇人:“这就是我母亲。”
  晏三合这才冲毛氏点了点头,道:“府里为什么摆这么多的阵?”
  毛氏叹了口气:“不瞒姑娘,我也是今儿个才知道府里有阵,朱家规矩是传男不传女,很多事情女人是不能知道的。”
  “不仅不知道,也不能多问,问了我哥他们也不会说。”
  朱氏又强调了一句,“这是朱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
  晏三合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晏姑娘。”
  毛氏一边观察着晏三合的神情,一边小心翼翼道:“你看我们家……”
  晏三合冷冷打断:“一切,等看过了人再说。”
  一时间没有人敢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有这么干巴巴的等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
  好在没等多久,谢而立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灰衣男子,正是朱府老二爷朱远钊。
  门口站着这么多人,朱远钊一眼就看到了晏三合。
  他上前行礼:“晏姑娘,你再进门来试试。”
  “这是朱府二爷。”谢知非小声解释。
  不用谢知非解释,晏三合也知道这人是朱府二爷,长得和朱府三爷颇有几分像。
  时间是治疗一切伤痛的良药。
  两个月的时间,朱远钊除了脸色发灰,眼神发暗,别的似乎没什么变化。
  当然,晏三合也没见过他从前的样子。
  她跨过门槛,站了片刻,没察觉到有什么异常,于是冲朱远钊点点头:“前边带路吧。”
  朱远钊没有再说话,转身就走。
  晏三合跟在他后面走了几步,转过身对朱氏道:“大嫂不要跟过来,扶太太去正堂等着。”
  朱氏一怔。
  晏三合:“阴气重。”
  阴气重的地方,不利于孩子、老人。
  朱氏知道晏三合这话是冲着母亲说的,心里又一暖,“娘,咱们往这边走。”
  小裴爷一听阴气重,赶紧扯住谢知非的衣角,用力的捏着。
  两个童子身,阳气最足,阿弥陀佛,百无禁忌。
  谢知非看了眼衣角上的手,想骂句什么,又觉得还是省点唾沫吧!
  一行人默默往里走,沿途一个下人都没瞧见,显然朱府是清了场。
  走到一处院落,却见院门口的白灯笼下,背手站着一人。
  那人又瘦又高,似乎风一吹,就能把人吹跑了。
  晏三合毫无征兆的,又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