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飘进厨房,正在洗碗的云岫顿时长叹一声。
  “你说你,怎么跟个花蝴蝶一样,四处拈花惹草?”她颇有几分无奈地调侃。
  沈莺歌把盘底残留的菜汤倒进桶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我也没干什么啊……”
  只有容久是她主动招惹,可那也是在看清二人的心意之后。
  “你是没做什么,”云岫接过她递来的盘子,揶揄道:“前不久摘走了我们南柯姑娘的芳心,这才过去了多长时间?现在又……”
  又惹上了这么个难缠的主,她腹诽道。
  腾不出手,沈莺歌皱了皱鼻子,心虚地嘿嘿一笑:“我那不是已经和南柯说清楚了吗?现在我们只是朋友,她会遇到真心待她的人。”
  云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似乎都为时已晚。
  恰在这时,在院子里待不下去的追月跑进来。
  他回头看了眼院中“交谈甚欢”的几人,又一脸憋屈地看向沈莺歌,压低声音控诉:“莺歌,你带他回来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本来以为你们是有公务,可看这情形……也不像啊。”
  面对他的疑惑,沈莺歌无言以对。
  她要是现在把实话说了,以追月的性子,单是凭借“知情不报怕被扣月钱”,和“我可不敢惹凌掌事”这两点,扭头就能把她卖了。
  即使已经决定好了要把容久介绍给她的家人,但她凌大哥那一关……可不好过啊。
  踌躇片刻,沈莺歌准备顺着他的话,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倒是云岫有些于心不忍。
  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沈莺歌早已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孩子,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
  相反,离开醉西楼入朝为官的这段日子,人性善恶她早已看遍,也不再需要自己指手画脚。
  于是,她开口为沈莺歌解了围:“好了好了,这里不用你了,你既有公务,就先带人去议事吧,追月,你来帮忙。”
  在场几人估计都多少看出了些端倪,也大概只有追月这个眼里除了银子,再看不到其它事的人,和那个只有几岁的小姑娘露白对此一无所知了。
  沈莺歌悻悻地擦了擦手,对她回以感激一笑:“那我就先出去了,辛苦你们了!”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逃了出去。
  追月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后脑勺。
  可哪怕把头都快挠秃了,也没猜出个所以然。
  云岫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哦哦……来了!”应了一声,追月暂时将脑中徘徊的疑问撇开,接手了沈莺歌的活。
  ——
  等李婶带着露白起身告辞,又把那位快要给自己撑死的小姑奶奶打发回屋里,沈莺歌才领容久回到了自己房中。
  合上门,她倒了杯茶灌进肚里,缓缓松了口气。
  容久瞧见她这副样子,失笑出声:“你怎么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那位……云岫姑娘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应该早就猜到了,去南岐时我就提过一嘴。”沈莺歌摆摆手,转而看向他,开始事不关己般的幸灾乐祸:“我就跟你说这两位小姑奶奶不好对付吧?现在如何,是不是深有体会了?”
  对此,容久嘴边衔上抹浅笑:“倒是不然,相比听那些口蜜腹剑的人阿谀奉承,我觉得这样更有趣。”
  沈莺歌:“……”
  他是觉得有趣了,玉烟可是差点把那两盘糕点全塞进肚子里,回房的时候连走路都一直打嗝。
  也是,若是抛开身份等等的影响,这人可是从没在口舌之争上吃过亏。
  别人都说双拳难敌四手,而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可是能把朝堂上那些字字珠玑的言官都气得恨不得以头抢地。
  “不过……”
  垂眸轻笑的容久忽地开口,打断了她对自己的腹诽:“有些事我确实没料到,我们应指挥使的魅力竟如此之大,连几岁孩童的都不放过。”
  听到这话,沈莺歌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勉强把水咽下去,咳了半天,她才不可置信道:“你说的……该不会是露白吧?”
  容久扬眉:“不然呢?难道还有我没见过的?”
  “那,那倒没有……只是她年纪尚小,稚子之言怎能当真?”沈莺歌正色起来:“而且,此事我之前也和她说过了,女子本不该只为了找一个夫君而活,固然可以选择相夫教子度过一生,但等她长大,她会有自己的选择,不论是经商还是去闯荡江湖,亦或偏安一隅,我都会支持她。”
  闻言,容久倏地抬眼看向她。
  烛光映照下,指挥使的衣服流光溢彩,让她整个人都好似晕开了一层暖光。
  不过他知道,真正在熠熠生辉的,其实是眼前这个人,又或者说,是她的风骨与灵魂。
  沈莺歌目光灼灼,纵然只是坐在这小小的一间屋子里,容久却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在她眼中看到了策马驰骋的千山百岳,随风云跌宕起伏的江河湖海。
  他眼前忽地豁然开朗,仿佛自己也看到了那不曾看到过的万里风光。
  容久笑着颔首,有些意外,又觉得本该如此。
  “那你呢?待此间事了,你想去做些什么?”他问道。
  沈莺歌怔了下,当真思忖起来。
  半晌,她才扬唇笑道:“可能会回醉西楼?或者自己去行走江湖?毕竟当初离开时,我一路心不在焉,都没来得及去欣赏风土人情,还是想去看看更广阔的人间。”
  容久了然,笑了下没再说话。
  畅想完自己的未来,沈莺歌下意识问:“你呢?”
  话一出口,就见原本还言笑晏晏的人嘴角一僵,只是很快被他遮掩了过去。
  容久敛下眼帘:“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
  若真能活到那时……他想和她一起,去看看这人间。
  像是为了逃避什么,他藏起眼中的落寞之色,提起了另一件事:“对了,今日还有件事想告诉你,鸦青的事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