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莺歌与杀手们在城外上演生死追逐的时候,容久刚与追月谈完不久,并依照对方提供的消息,做了相应的布置。
  他让人在姜嬷嬷屋子旁边收拾了一间出来,把追月安置了进去。
  深夜风起,厚重乌云遮蔽了月亮。
  他们住进来后,锦衣卫就从钱府下人手中暂时接管了这座别院,依照容久的吩咐,今夜院里并未点灯。
  唯有屋中烛光从他背后洒落,在身前拖出一道伶仃的影子。
  他静静站在院子里,仰头望向云边露出的一点月亮尖,但月光稀薄,落不进琥珀色的瞳仁。
  沈莺歌与醉西楼的关系对外仍是秘密。
  今日跟浮寒一同去带人回来的锦衣卫们也只知对方是重要证人,其余一概不知,再加上追月身边还带着姜嬷嬷,怎么想都不会把他和什么江湖组织联系在一起。
  不过容久向来谨慎,和追月谈话时,还是将院子里的人都遣到了外头。
  因此当脚步声渐近时,他无需回头,就已判断出了对方身份。
  浮寒停在容久身侧一丈外,目露担忧:“督主,您还不休息吗?”
  “不了,”他淡淡应了一声,便又问道:“信送过去了吗?”
  浮寒点头:“已经送了,最快天亮就能收到回信,不过为何突然要提前行动,我们还没拿到确切证据。”
  “人找到了吗?”容久不答反问。
  浮寒应道:“之前赵家庄的村民被盯得紧,我们的人一直没找到机会同他们接触,不过有了今日的线索,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赵百泉。”
  虽然他到现在也不明白,容久是从何处知道对方长什么样的。
  说完后,容久便没再开口了,浮寒知道自己此时应该退下,可犹豫再三,他还是忍不住开口。
  “督主,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注意身体。”
  话音落下,前方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容久侧目睨他,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怎么,你还不习惯?”
  浮寒都做好了准备,即使听到对方责问“本督的事何时轮到你来置喙”之类的,他也得多这一句嘴之后,发现与自己的想象不太一样,顿时松了口气。
  “督主……”他张了张嘴,低声道:“您是不是在担心应千户?”
  虽然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二人势同水火,但他就是有这种直觉,而且多年来凭借这种如同兽类的直觉,救了自己不止一次。
  容久静静望了他片刻,没有说话。
  半晌,他才答非所问道:“找到他们的行踪了吗?”
  闻言,浮寒登时垂下了脑袋,像个没完成任务的大狗似的,蔫头耷脑道:“我们的人顺着打斗痕迹一直追到附近河边,但……”
  “但什么?”容久的目光陡然冷厉起来。
  “但只找到了一些血迹,之后的痕迹就断了,”察觉到面前人骤变的情绪,在脑子反应过来前,他就已经连忙开口解释:“不过您也知道,花麓和应千户一起逃走了,说不定这血迹与应千户无关……”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下去。
  容久的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转身走向屋内:“天亮之前,若还找不到有用的东西,就让他们不要回来了!”
  砰的一声,房门重重合上。
  浮寒呆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终于确认了容久不对劲的原因。
  ——
  如沈莺歌料想的异样,杀手们很快就发现被摆了一道,掉头追了上来。
  好在这片密林是天然的藏身处,玄衣男子手下人数骤减,再也不能像之前一样对他们进行包围,并朝想要的方向驱赶。
  她和花麓躲在一处断裂的土坡下,借助草木掩映短暂藏身。
  不知为何,花麓突然一阵鼻酸,他捂着嘴,狠狠揉了两下,这才把那阵酸意压了下去。
  奇怪,难道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他悄悄探头出去观望了一眼,确认附近没人后,才向沈莺歌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佩服。
  听到那个劳什子计划的时候,其实他是茫然的。
  若不是知道继续待下去,自己难逃一死,他怎么也不会同意沈莺歌这个剑走偏锋的办法。
  沈莺歌面色略显苍白,勉强勾起唇角朝对方笑了笑。
  小腹处的伤势仍旧让她十分虚弱,除了逃命之外,半分多余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其实她谋划的脱身之计很简单,甚至带着一丝赌的成分。
  那些杀手虽然夺走了他们身上的武器,但沈莺歌藏在手腕护甲内的子蛊却幸存了下来。
  托云岫的福,她现在已经能较为熟练的操控蛊虫,也自己试着炼了两只,并用蜡丸封存藏在身上。
  平时子蛊处于沉眠状态,无需喂食。
  到了需要的时候,只要捏碎外面的蜡壳,将自己的一滴血喂给它,就能通过血液维系操控。
  只是那些杀手都谨慎得很,不便下手。
  一不小心,还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于是,她借助他们丢进来的那个窝头,将子蛊塞了进去,老鼠啃食之后,蛊也自然到了它的体内。
  她还是第一次操控非人的东西,稍稍花了些时间才适应。
  幸好刚开始的计划比较顺利,他们成功拖延了一点时间,让她操控那只老鼠溜出房间。
  山野僻壤的地方,老鼠本就常见,她料定玄衣男子不会怀疑到那上面。
  而除此之外,老鼠的嘴里其实还叼着一枚黄豆大小的朱红药丸。
  那枚药丸是之前回醉西楼时,玉烟送她的。
  据说是小姑娘第一次成功研制出的“无色无味”的毒药。
  她虽未亲眼得见玉烟是如何救的沈蓁蓁,但有了这个前提在,她对那枚药丸的信任也多了几分。
  从醉西楼离开时,她随手把那枚药丸塞进了玉烟送她的香囊中。
  许是因为那香囊就光明正大地挂在她腰间,所以并未被杀手搜走,这才让她抓到了一线生机。
  唯一可惜的是,她没能拿回自己的鸣镝和发焰筒,不然就能传信给醉西楼的人了。
  沈莺歌微微叹了口气,望向被茂密枝叶分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
  再等等,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