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见对方无甚反应,愈发得寸进尺起来。
  他凑到凌烽面前上下端详一番,忽然伸手捏上对方两边嘴角,向上拉扯出一个滑稽的弧度。
  一边拉,他还一边满意点头,笑着说:“不错不错!就是……就是这样才对!”
  兀自饮酒的原颜朱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险些将嘴里的酒喷出来。
  “噗!咳咳……”
  他扭开头呛咳了几声,才勉强平复下来。
  什么情况,追月这小子几年不见,胆子见长啊,连凌烽都敢上手了。
  老狐狸似的目光在凌烽身上转悠了一圈,忽然眉梢一挑。
  哦——原来是这样。
  原颜朱勾起唇角,露出准备搞事的狡猾笑容,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他拢起羽扇戳了戳正听玉烟诉苦的沈莺歌。
  “哎,莺歌,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沈莺歌闻声回头:“什么?”
  原颜朱握着羽扇指了指凌烽的方向,道:“你看,真成冰山了,是不是很有趣?”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沈莺歌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追月!你不要命了!”
  “啊?谁,谁……喊我?”追月回头眨了眨迷蒙醉眼,满脸茫然。
  没等他反应,沈莺歌就已经走了过来,将人正放在凌烽脸上胡作非为的手拽了下来。
  她伸手在凌烽面前晃了晃:“凌大哥?凌大哥?”
  然而正像原颜朱所说,凌烽不言不语,一板一眼地坐在凳子上,连眼睛都间隔很久才眨一次。
  原颜朱慢悠悠地晃荡过来,往桌边没骨头似的一靠:“应该是喝醉了。”
  “喝醉了?!”沈莺歌惊道。
  是了,若不是凌烽喝醉了,又怎会任由追月对他的脸揉来捏去。
  但……这着实有些匪夷所思,这可是凌烽啊!
  谁都会倒下,他都不会倒下的凌烽啊!
  从前沈莺歌一度怀疑,这人是钢筋铁骨所铸的身躯,不然为何能够十几年如一日的严谨周全,简直已经自律到了变态的地步。
  自沈莺歌记事起,凌烽便是仅次于沈非愁的存在,他出任务鲜少受伤,常人会得的病痛风寒更是闻所未闻。
  而现在,这样一个人,竟然喝醉了?
  沈莺歌扶额:“……他究竟喝了多少?”
  闻言,原颜朱伸着扇子,从众人面前的酒坛上一一隔空点过,又拎起凌烽面前的酒坛看了看。
  他默了一瞬,撇嘴道:“应该就喝了一杯。”
  “……一杯就醉了,这说出去谁信,”沈莺歌叹了口气,顺手扒拉开追月又准备伸向凌烽的魔爪:“怪不得以前从未见过凌大哥饮酒,原来他的弱点竟然在这。”
  原颜朱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哎,原先生,你去哪?你得帮我把人安置好啊!”沈莺歌赶忙喊道。
  原颜朱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就我们两个人,搬完都累死了,我去叫人。”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没多久,几人就被各堂派来的人扶了回去,云岫也在沈莺歌的安排下,暂时住进了群花堂。
  待安顿好所有人后,已是月上中天。
  沈莺歌并未留宿在主楼中,而是随手拎了坛酒,回到了后山脚下的木屋,这里虽然比不上主楼气派,但该有的一应俱全。
  除了一间小厨房和仓库外,可供人居住的屋子共两间,其中一间是沈非愁的,另一间是沈莺歌自己的。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
  微凉月光从沈莺歌背后洒落,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这里许久无人居住,连最后一点人气儿也散尽了,好在云初做事周全,和主楼一样经常派人来打扫修缮,这才不至于太过破败。
  烛台中的火油早已干涸,沈莺歌也没有特意点灯,借着月光走进屋内。
  床上的被褥枕头整洁如初,书桌上还摆着一本摊开的书,上面被主人凌乱地批注着几行字,页脚处还画着个栩栩如生的小狼。
  ——一切就好像这里的主人只是刚刚离开,很快就会回来的样子。
  沈莺歌目光一滞,伸手抚过那只墨色勾勒的狼崽。
  她记得,沈非愁当初是不同意让她带那只小狼回来的,后来是她执意要帮它养伤,对方实在没办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她去了。
  她收回手,握拢成拳,恋恋不舍地在屋内环顾了一圈,合上门转身离开。
  而沈莺歌的屋子云初不止派人打扫过,就连烛台中的火油,以及被褥都换上了新的。
  墙上还挂着她当初四处寻来的将军图,高大健壮的将军持戟跨马,好不威风。
  但她早已过了那个单纯爱慕强者的年纪,如今面对感情,她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想法。
  云初提前派人在小厨房中准备好了热水,沈莺歌洗漱过后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这里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可她却被陌生的情绪包裹,一点睡意也无。
  正当她辗转反侧的时候,忽然,一道狼啸声从后山丛林中传来。
  沈莺歌蓦地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