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颜朱与南柯闻言皆是一怔,就连容久都抬眼看向了沈莺歌。
  原颜朱心下已有猜测,但还是试探道:“公子的意思是……移花接木?”
  “没错。”沈莺歌应道。
  一直默然不语的南柯适时开口:“公子,不如就让奴家去吧。”
  沈莺歌有些讶异地看向对方。
  平心而论,南柯的身型确实与沈莺歌真正的女儿装极为相似。
  即使她如今为了伪装男子而利用秘术稍稍做了一些改动,但仍是有五六分相似的。
  若能如此当然再好不过,只是……
  沈莺歌迟疑道:“郡王案才过去不久,此事就算有锦衣卫配合,也难免有意外风险,我担心你的身体……”
  许是她话语中透漏出的担忧落在旁人耳中极为熨帖,那温婉美人掩唇轻笑了下。
  “多谢公子挂念,之前不过是因久日忧思,急火攻心才会晕倒,近几日原先生也请大夫开了方子为奴家调养,如今已无大碍了。”
  沈莺歌看向原颜朱,对方朝她稍稍颔首算是默认。
  她原本以为原颜朱只是个有些特别的青楼老板,就连上次南柯说他是好人,她心中也多少还是存了几分不信的。
  但现在看来,不论他是出于何种目的,总归明面上不像其他老鸨一样唯利是图,手下的姑娘小倌出了事不会一味地推诿嫌弃。
  倒还有点人情味。
  沈莺歌思忖片刻,点头道:“好吧,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南柯姑娘和原先生愿意帮忙,在下代那些失踪的姑娘先谢过了。”
  说着,她起身朝两人作了个揖。
  南柯登时有些受宠若惊地站起身,下意识托上她的小臂又忽觉不妥,倏地收回手,面上浮起一层红霞。
  “公子言重了,南柯不过略尽绵力,其他事还要依靠各位大人。”
  她流落青楼多年,纵然占着个花魁的身份,但在其他人眼里终究只是个卖笑为生的青楼女子。
  连南柯自己都记不清,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像这般将她当做一个平等的人来对待了。
  她掩去眸中湿意,道:“公子先说说看,奴家也好知晓怎样配合。”
  沈莺歌也不再犹豫,重新坐回去,将自己的计划如是这般的同两人交代了一番。
  她平日里不管嬉笑怒骂,神情总是极为灵动的,而像这样遇到正事时,则眉眼专注肃然,乌沉沉的眸子映着屋内烛光,如同揉碎星子洒落夜幕,直叫人沉溺其中。
  容久探究的目光掩在半垂的眼帘后,不动声色地从那不断开合的双唇描摹而上,划过秀气挺直的鼻梁,最终落在那只眼眸中。
  他心中无端生出一丝惋惜的念头。
  若是这人眼目无疾,那这双眼睛应当是极为漂亮的,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听之信之。
  可惜了。
  沈莺歌并未察觉到他停留许久的视线,倒是一旁听着的原颜朱似有所觉,他借端杯饮茶的间隙抬眼一瞟,却恰好撞上容久的视线。
  但他不露一丝尴尬,分外坦然地朝对方笑了笑,就又重新看向沈莺歌。
  好像方才的对视不过是一个意外。
  交代完正事,南柯见沈莺歌就要离开,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公子留步。”
  沈莺歌虽不解,但还是笑道:“南柯姑娘还有何事?”
  向来落落大方的女子难得流露出紧张之色,她暗暗捏紧了手帕。
  “许久未见,南柯想邀公子去房中坐坐,不知……”
  沈莺歌闻言面露讶异,不知该如何开口。
  纵然她将南柯当做朋友,但表面上还是男女有别,若是白日相约茶楼之类的她定不会推拒,但在拈花阁中,万一像之前那样被韩桐之流的人撞见,恐怕又会传出新的流言中伤南柯。
  青楼中人最善察言观色,南柯又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拒绝之意,原本饱含期待的眸子一点点暗了下去。
  “……公子事务繁忙,是南柯唐突了,天色已晚,公子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沈莺歌不忍看到对方希望落空,想着清者自清,只是说说话应当也无妨,不然就答应她算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一直一语不发的容久却道:“正好本督有事要与原先生谈,去吧。”
  容久难得纡尊降贵的管这等闲事,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瞬。
  只是很快,在被人察觉之前他便垂下了眸子,依旧是平日那副恹恹的神色。
  沈莺歌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在他们进门之前提起南柯,这人还一副冷嘲热讽的模样,怎么这时候倒这么通情达理了。
  似是为了解释自己刚才的异常言语,容久又带着几分讥诮道:“南柯姑娘一番美意,你又怎好驳了人家,忒不识趣。”
  沈莺歌忍住朝他抛白眼的冲动,悻悻收回视线。
  果然是她的错觉,这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讨人嫌!
  她朝南柯道:“也好,上次来去匆忙,还没来得及品尝这里的揽月酒,今日总算能一饱口福了。”
  南柯眼神顿时一亮,喜不自禁道:“自然,公子随奴家来吧。”
  她们二人离开后,屋内安静下来。
  原颜朱吩咐了人送酒,一回头却瞥见容久眉目阴郁地坐在桌边,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模样。
  上次见这副神色还是因他拒绝帮对方办事,而这次他还没开口,难道……
  原颜朱看了眼沈莺歌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
  另一边,沈莺歌跟着南柯来到四楼的花魁房中。
  她走在后面,特意留了门。
  南柯回头看到这一动作,但笑不语。
  待龟公将酒菜送上,南柯便起身为其斟酒。
  而这拈花阁的揽月酒果然名不虚传,观之甘冽,嗅之清香,叫人一看便勾动了肚子里的酒虫。
  南柯端起杯看向沈莺歌,道:“一直还没来得及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今日在此以酒为证,南柯谢过公子当日救我一命,再生之恩,无以为报,日后有任何用得上的地方,南柯粉身碎骨,也一定为公子办到。”
  说完,她便仰头饮尽。
  沈莺歌笑了笑,也一同喝下。
  “南柯姑娘客气了,当日我不过举手之劳,你也不必太过挂怀,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南柯眸中神色复杂,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酒过三巡,南柯执意要为沈莺歌献曲助兴,她实在不好推辞,只能应了。
  南柯在墙边的瑶琴后坐下,芊芊素手在弦上一搭,潺潺琴声便如月光流淌,倾泻而下。
  与那回味清洌的揽月酒倒是极为相衬。
  琴声悠扬,如痴如诉。
  而美人于烛下抚琴,更是恍如画中仙子。
  沈莺歌竟也不由得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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