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瘸子的笑声更大了:“前三波人都没能请走,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本事?”
  王河看看我,又把胸包擂的闷响:“不就是钱么?”
  “不是,他要的未必是钱。”
  钱瘸子趿拉着腿,一步步朝我靠近:“你说得对!我要的真不是钱!”
  “三十年一见的青神驴,上山如平地,下海似蛟龙,那是我心头好!岂能用钱财衡量?”
  “想拿走,你得用你的宝贝换!”
  王河眉头一皱,有些吃不准:“你指得是什么?”
  “当然是你最喜欢,最不舍得的东西了!”
  “我、我……”
  王河这个刚出校门的孩子,哪见过这种场面,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
  索性,我直接站出来。
  “您这么说,我们也不知道给什么好。”
  钱瘸子豆大的眼睛狠狠剜了我一眼:“你们到底是谁买?”
  “我!”
  钱瘸子把目光看向王河:“行,那就跟你说!旁人别插嘴!”
  王河咬着牙,使劲攥着胸包:“我没别的宝贝,就、就毕业证最重要!”
  一听这话,连我也愣了。
  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毕业证对于王河或许很重要,但对于钱瘸子就是废纸啊!
  钱瘸子上下打量着王河:“你是学生?”
  王河在包里翻了翻,掏出个的小本子,递在钱瘸子面前:“学生证!”
  钱瘸子前后翻翻,随手把证件丢了回来:“等你毕业证到手了,当着我面撕了!”
  “你要是不来,我有一万种办法找到你!”
  王河用力吞了吞口水:“那一言为定!”
  “行,把驴牵走吧!”
  卧槽!
  我怎么都没想到,一纸毕业证,真的让钱瘸子开口了。
  不等我们说话,钱瘸子已经返身走到后院,牵着一头似马非马的东西。
  我甚至不确定这是不是骡子!
  骡子的体型比较矮,四肢也短,可他手里牵的这头简直是膘肥体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鼻响打得那叫一个响亮!
  我这个不懂相牲口的,都觉得这是个千古难遇的宝!
  真正惊人的是骡子的四条腿,上面全是包状的疙瘩肉,脖子和尾巴上的鬃毛更是根根直立,远远一看,堪比钢针!
  钱瘸子单手摸索着骡子脸,又转头抱着骡子,喃喃道:“你的缘分来了,走吧,青锋!”
  说完,把缰绳直接递在王河手上:“青锋通人性,只要认准了你,这辈子打死也不会跑。”
  “走吧,我就不送了。”
  钱瘸子眼中的泪花绝对不是演的,那模样还真像送闺女出嫁的老父亲。
  我刚要出门,又顿住脚步,转头看着钱瘸子:“给你钱,你不要,偏偏要一纸对你没用的东西,这……”
  钱瘸子单手摸着眼泪,两眼始终停留在骡子身上:“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没了还能赚。要钱没什么意义。”
  “只有让你们拿自己最舍不得的东西换,你们才能好生对待它。”
  钱瘸子捏着鼻尖狠狠擤了把鼻涕,又在锃亮的袖口上蹭了蹭:“不瞒你说,前几天来了一老一少,我说用孩子换这头驴,那老头说什么都不干。”
  “你看,他根本就不舍得,又怎么保证对青锋好?”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正常人都不会用自己的孩子换一头骡子吧?
  可仔细想想,钱瘸子的话确实还有点道理。
  啧,天底下的事儿可太难说清咯。
  说话间,他两手包住我手掌:“青锋很聪明的,你们千万别打他。”
  “我也看出来了,那孩子心性不稳,你是这里主事儿的,你把这个拿在手里。”
  他把一对小铃铛递在我手上:“若是青锋不见了,你用力摇铃,他一定会回来。”
  此时,他已经把我们送到大门口,冲着我们挥挥手:“走吧,不送了。”
  王河在前面牵着骡子,脸上看不见丝毫喜色,反而挂满愁云。
  我三两步走到他身边,拍拍青锋的脖子:“对你来说,这代价有点沉重吧?”
  王河微微抬起头,目光看向青锋,轻声道:“我好像没有别的选择吧?”
  “我十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这一纸文凭,现在全都没了。”
  他抬手把头皮挠的咔咔作响,自嘲道:“也不重要啦,反正我就是本科生,有这文凭也未必能给我带来多大改变。”
  “拿它换我二叔个安宁,挺划算的。”
  王河的状态挺出乎我意料,没想到他能如此苦中作乐。
  他忽然长舒一口气:“现在还差点狗血朱砂,咱就快点动起来吧。”
  相比于这个不带一根杂毛的驴,剩下的东西明显要好弄许多。
  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市场里把这两样东西凑齐。
  等我们回到丧葬铺子的时候,皮影老头已经回来了。
  我抬手指着门外:“您去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皮影老头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立马踮脚往门口看:“哎呀!真是!”
  等他冲到门口,两手一个劲儿的摩挲着青锋的后背,嘴上不住的称赞。
  稀罕了好一会儿,他又看向我:“能让俺孙女上去坐坐吧?”
  他两手搓的哗哗作响,有些窘迫道:“都说穷儿富女,我没能力富养她,就想着让她见见世面。”
  王河倒是挺大方,一挥手直言道:“这有啥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