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出去,杖毙。”
  宫殿内传出一声暴躁的怒吼,几个卫兵将一个太监拖出宫殿,噼里啪啦一阵乱棍,活活打死。
  宫殿内外的太监看的心惊肉跳,人人惶恐。
  自从陛下收到那份八百里加急的前线战报,这已经是第三个被杖毙的太监了。
  理由是左脚先迈进宫殿……
  殿内外鸦雀无声,只能听到忽必烈粗重的喘息。
  他看向龙案上的那份战报,随即又像被烫到一般挪开目光。
  洪州兵变,伯颜和阿里海牙被杀,长江以前,所有元军不战而降……
  忽必烈想到过,以仙尊的威名,下面的士兵可能不再服从他的命令。
  但他没想到,仙尊的威名竟然强盛到如此地步。
  数十万军队,竟然没有一支敢动手。
  这还只是让他们屠杀平民,没直面仙尊呢。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他的命令激怒了仙尊。
  仙尊又请了帮手,而且还一下请了三个。
  这三位可是没有自斩修为的神仙。
  根据前线情报,如今他们施展分身之术,镇压江南。
  哪怕最小的县城,都有三尊分身坐镇。
  他们就盘踞在县衙上空,瞪大双眼看着哪个不怕死的敢屠杀百姓……
  汉人的神仙,太特么不讲道理了。
  凡人打来打去,你们插手干什么啊?
  这不是欺负人嘛……
  忽必烈瘫坐在龙椅上,心中绝望。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指望军队与仙尊为敌了。
  那些分身飘在半空,又是祥光瑞霭,又是曼妙仙音,大军杀过去都得先磕一个以示尊敬,还打个屁啊。
  派去打探消息的斥候,不少人看到神仙的分身,立马就叛变了。
  能回来报信的都堪称忠勇之士……
  就在他绝望之时,一个太监哆嗦进殿禀报,刘秉忠和董文炳求见。
  “快请。”
  忽必烈急忙宣召。
  这两人是他最信任的大臣,为他立下过汗马功劳,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他们了。
  刘秉忠道:“陛下,紧急召见微臣,不知所为何事?”
  忽必烈挥退左右,拿起战报亲自递给两人:“这是刚收到八百里加急,你们看看吧。”
  董文炳看罢,不觉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年事已高,前些日子病重,眼看不久于人世,是忽必烈费尽心思,从广圣教的信徒那里弄来一碗圣水,喝下去之后瞬间病愈。
  从那之后,他对余广降世仙尊的身份深信不疑,力主忽必烈归顺。
  但他没想到,仙尊不满意陛下开出的条件,谈判破裂。
  而陛下竟然让伯颜用江南百姓的生命威胁仙尊,以至仙尊大怒,再次请老友过来帮忙……
  他稍一沉吟,便答道:“陛下勿忧。伯颜行事乖张,违背陛下归顺仙尊的圣意,还试图以屠杀胁迫仙尊,被杀也是罪有应得。如今仙尊请好友下凡助阵,却没让他们来大都问罪,想必是知道伯颜假传圣旨。由此可见,仙尊明见万里,明白陛下的归顺之意。不过陛下也应该早日派使者前去解释清楚,重新跟仙尊谈判。”
  忽必烈大喜,握着董文炳的手:“大兄所言极是。”
  对啊,仙尊没派人来大都弄死他,不就是等他归降吗?
  先把错全都推到伯颜身上,然后赶紧再派人跟仙尊谈判……
  反正伯颜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不对,仙尊那可不管这些,祂进地府跟逛自家后花园一样。
  忽必烈牙疼似的咧咧嘴。
  神仙就是麻烦,凡人那套对他没用啊。
  “大兄,若是仙尊召来伯颜的亡魂,与朕对质,该如何应对?”
  董文炳笑道:“陛下,仙尊宽宏大量,如果谈判顺利,祂老人家是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
  忽必烈点点头。
  这话有理。
  他归顺仙尊,加入广圣教,大家成了自己人,仙尊自然不会在乎过去的小摩擦……
  只是,如果按仙尊的意志建立地上神国,他就只是个高阶信徒,再也没有称孤道寡的可能了。
  他拼搏了几十年才到手的权势,一朝化为泡影……
  刘秉忠见他还在犹豫,轻声劝道:“陛下,神仙不可敌。如果长生天降世,恐怕再勇猛的蒙古勇士,也不敢跟祂为敌吧。”
  忽必烈猛地回头,盯着刘秉忠看了一会,缓缓点点头。
  想当年阔阔出只是号称长生天的使者,他那强大无比的祖父,想杀阔阔出都要大费周折。
  如果长生天降世,就算是成吉思汗,也得俯首称臣吧。
  形势比人强,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尽量争取个好的归顺条件……
  他正跟两人商量前去谈判的人选,突然皇城守将匆匆走了进来。
  “陛下,有人作乱。”
  忽必烈大怒:“谁这么大的狗胆?”
  守将道:“很多,蒙古贵族和汉军世候都有。他们说陛下被南宋降臣蛊惑,忤逆天意,为了平息仙尊的愤怒,必须清君侧,杀死所有南宋降臣。”
  忽必烈脸色大变。
  这么多人叛乱,肯定是早有串联。
  他刚收到八百里加急,那些人是怎么提前得到消息的?
  忽必烈马上想到怯里马赤府里,仙尊派来的那几个探子。
  他们倒是有可以随时跟仙尊联系的法器。
  但他在他们身边安插了十几个密探,他们一举一动自己都了如指掌……
  忽必烈看向刚收到的战报,心里发凉。
  看来那些密探,全都叛变了。
  ……
  留府。
  怯里马赤像拎死狗一样拎着留梦炎,把他扔到大街上,怒骂道:“你这该死的狗贼,竟敢蛊惑大汗跟仙尊作对,还唆使大汗屠杀江南百姓,你要是不死,仙尊必然会降罪于大都,连累到所有人。”
  “冤枉,冤枉啊。”
  留梦炎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高呼冤枉。
  他确实是冤枉的。
  自从仙尊降世,忽必烈就开始嫌弃他们。
  随着仙尊威名越来越深,他们这些南宋降臣都快成臭狗屎了。
  谁都不想跟他们沾边,想见到陛下都难,怎么蛊惑陛下?
  但怯里马赤哪会听他辩解,一刀剁了他的脑袋,然后带着卫兵冲进府邸,见人就杀。
  怯里马赤知道仙尊让信徒公开审判这些叛徒的事,他本来打算把这些人抓起来,送给仙尊作为进见之礼。
  但田有福认为,这些叛国求荣的畜生,只会污了仙尊的法眼。
  不用等仙尊过去,直接杀掉就是。
  然后又暗示了一下,让怯里马赤把他们全家杀光光……
  这事没啥难度。
  对元军来说,屠城都是家常便饭,屠杀几个他们本来就看不起的叛徒,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不一会,留府内便鸡犬不留。
  怯里马赤带人出了府,和诛杀其他降臣的盟友汇合。
  随后直奔皇宫,找忽必烈痛陈利害。
  ……
  忽必烈站在皇宫城墙上,看着城墙外密密麻麻的人群,眼前一阵阵发黑。
  特么的,平时上朝人都到不了这么齐啊。
  这还平个毛的叛啊?
  他看向身边低着头的心腹将领,默默叹了口气。
  如果他下令平叛,这家伙的刀还不知道会指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