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谭家的丫头们结伴回来了,除了那四个小丫头,她们的大姐谭大丫也回来了,李国庆和党小花也就停止了议论。
  老大谭大丫今年才15岁,谭二丫13,谭三丫10岁,谭四丫7岁,谭五丫4岁。
  其实她们还有个妹妹谭六丫,刚生下来,就被她们的爹谭志广扔尿盆里溺死了。
  亲娘一直都不醒,给几个丫头吓坏了,抱在一起嘤嘤哭,哭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到了别人,或者被医生护士把她们赶出去。
  党小花看不下去了,忙去安慰她们,说她们的娘打了麻药,等药劲过去了,就会醒了。
  其实丫头们回来之前,党小花跟李国庆说赵二花能不能醒过来全靠个人的求生欲,目前看来,赵二花的求生意志并不强。
  活着太苦太累,赵二花不想活了。
  谭二丫把从食堂打包回来的大肉包子给大姐谭大丫吃,谭大丫死活不舍得吃,二丫直接把包子撕开往大姐嘴里塞。
  这下谭大丫不吃也不行了,但是没吃几口就开始干呕。
  “怀孕了?”李国庆小声问党小花。
  “胡说八道什么呢。”毕竟干过护士,党小花还是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的:“她这是长期不见荤腥,包子又是用猪油做的,刺激到她的胃黏膜了。那几个小的刚吃也是这德行,不过没一个舍得吐的。”
  吃着吃着,谭大丫眼泪就下来了,就着泪水把一个大包子吃完了。
  小小的人儿,一个拳头大的包子居然都没吃饱,谭三丫把自己没舍得吃的包子也贡献出来了。
  “好啊,你们一帮小没良心的,整天哭着喊着说没钱,居然背着你爹我偷吃大肉包。”一个浑身脏兮兮、胡子拉碴、眼眶深陷的中年男人突然闯进了病房,夺过谭大丫手里的包子,三两口就吞下了肚。
  “死丫头,还有没有?你爹我还没吃饱。”
  “没……没有了……”谭大丫嗫嚅道,说都不会话了。
  “真没有了?”烂赌狗谭志广不信,挨个搜几个小丫头的身,最后只在谭大丫身上搜出来几毛钱,毫不客气地装进了兜里。
  看着病床上不省人事的赵二花,谭志广顿时有了鬼主意,急匆匆跑了出去,不大会儿又骂骂咧咧回来了。
  “医院真踏么管得宽,街道给你娘预存的费用,那就是咱家的钱了,凭什么医院不让老子把钱取出来?”
  “爹,那钱你可不能动啊,只要一没钱,医院就会停药,一旦停了药,娘就会死的啊。”
  “死了活该,谁让她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谭志广推了谭大丫一把,把谭大丫推倒在地:“你也是个没良心的,搪瓷厂许主任家那么好的家庭,你嫁过去了就能当少奶奶,有福都不知道享。”
  “那是去享福吗?”谭二丫恶狠狠地盯着亲爹谭志广,道:“他家那儿子都三十多岁了,还是个傻子,他家给傻子买的两个媳妇都被傻子打死了,你这是让我姐去死啊。”
  “我管她死不死的,反正定金我已经收了,等你大姐满了十六周岁,就得嫁过去。要是能给我姑爷生个一儿半女,往后你大姐就等着享福吧,连我这个老丈人都能沾你大姐的光。”
  “谁拿了人家的钱,谁去嫁,反正我大姐不嫁。”
  “谭二丫,我打死你个小王八羔子,我是你们的爹,你们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活大,我让你们干啥你们就得乖乖去干啥。别说嫁人了,就是我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得立马去死。”
  “你就是个畜生,老畜生。要不是我妈护着,你就把我姐糟蹋了。”
  “什么糟蹋不糟蹋的,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你们人都是你爹我的,让我用用怎么了?给谁用不是用?”
  卧槽,当我们都是死人的吗?这么劲爆的话题,在公共场合说出来,合适吗?合适吗?合适吗?
  猹李王李国庆专心致志吃起了瓜,完全没注意到一旁的党小花沙钵大的拳头已经攥紧了。
  谭二丫是年龄小,又气狠了,才把话秃噜出来了。
  至于谭志广,烂赌狗一个,亲娘老子都能让他送他牌桌上当几个钱花花,有什么事不敢做,有什么话不敢说?
  “五丫,过来,来爹这。”谭志广冲着谭五丫招招手:“爹给你找了户好人家,你去了,天天吃大白馒头,顿顿红烧肉。”
  谭五丫毕竟还小,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顺从地走到谭志广身边,任凭他用手摸自己那枯黄的头发。
  “唉,你说你他么怎么就是个丫头片子呢,人家才给你爹50块钱,要是个小小子,至少能卖200。”
  出乎李国庆意料的是,听说自己妹妹要被卖了,几个姐姐居然没有一个阻拦的。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不管卖到什么样的家里,还能比现在的家庭更坏吗?
  “爹,真的能天天吃大白馒头,顿顿红烧肉?”谭五丫口水都流出来了,孩子实在是太小,挨揍都轮不上,记吃不记打。
  “必须的,爹什么时候骗过我家小五丫啊。”
  好一幅父慈女孝的画面。
  烂赌狗是没骗过五丫,他他么压根就没怎么跟谭五丫说过话。
  200块钱勉强能在小城市买个不太好的临时工工作,50块钱也就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这年头人贩子工作都不好开展啊。
  不能说家家都有一大堆孩子吧,反正现在孩子不怎么值钱,反倒是大姑娘小媳妇是抢手货,娶不上媳妇的乡下、山里汉子有的是。
  “大丫也跟我走,你娘活不成了,还治什么啊,净浪费钱。长兄如父,长姐如母,你娘不在了,往后你得担起你娘的责任。白天给你爹我做饭,夜里暖床。”
  “爹,我大姐是你女儿,亲女儿。”谭二丫把大姐挡在身后。
  “女儿怎么了?下面那个洞,给谁钻不是钻。反正你姐明年就要嫁给傻子了,傻子也分不清是不是原装货。”
  说着谭志广就要去拉谭大丫,谭大丫一个劲往谭二丫身后躲。
  父女几个玩了一会儿老鹰捉小鸡,谭志广恼了,伸手就给了谭二丫一耳光,把她打倒在地,鲜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谭志广揪着谭大丫的上衣领子就要把她往外领,谭大丫认命似的低着头,连挣扎都不挣扎。
  “不!”
  谭二丫死死抱着谭大丫的腿,不让她往外走,谭三丫、谭四丫也扑了上来,父女几个不玩老鹰捉小鸡,改人肉拔河了。
  被吓坏了的谭五丫哇哇大哭,李国庆甚至看到病床上躺着的赵二花眼角流出了眼泪。
  “老板,我忍不了了。”
  “忍个屁,给我干死他!”
  “好嘞,老板。”
  党小花上去一把就抓住谭志广的胳膊,吃痛之下,谭志广松开了抓走谭大丫的手,然后像小鸡崽子似的被党小花拖到走廊里。
  “臭娘们,撒开,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谭志广一边“斯哈斯哈”地呼痛,一边还色厉内荏道。
  “老娘不信。”
  党小花抓起谭志广的胳膊,就是一个大背跨,“嘭”的一声,谭志广重重地砸在了走廊的水泥地板上。摔完还不算完,党小花抡起她那沙钵大的拳头,专挑谭志广身上打人疼却验不出伤的部位招呼。
  打人,党小花也是专业的。
  这么大的动静,走廊里很快就围满了人。
  “什么情况?胖娘们打她男人?”
  “应该不是她男人吧?胖娘们看起来也就二十多,这男的少说得有三四十,看穿着应该挺穷的,应该娶不起小媳妇。”
  “卧槽啊,胖娘们那拳头真大,打身上应该很疼吧?”
  “拳头?那哪是拳头啊,我看分明是锤头。”
  “果然是胖女人不能娶啊,两口子干仗,男的都不一定干的过。”
  “公共场合就这么随便打人,医院的保卫科都不管?”
  ……
  吃瓜的猹们议论纷纷,猹李王李国庆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边嗑边和猹们讨论着党小花打人的姿势,啊呸,招式。
  “哥们,可以啊,看热闹,还不忘带瓜子。”
  “那是必须的,要不给你来点?”
  “那敢情好。”路人甲搓着手就要从李国庆手里拿瓜子。
  “想得美!”李国庆“嗖”地一下把手挪到了背后,指着猹们恨铁不成钢道:“你们这帮没同情心的,女同志挨揍,你们也不说帮忙。”
  “女同志挨揍?你他么瞎啊,到底谁揍谁,你看不见吗?”
  “嘿嘿,这是我姐,我姐揍人的姿势威武霸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