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站不起来了。”李国庆拿掉了盖在脑袋上的报纸,指着自己腿上打着的石膏,呲着大牙,笑得那叫一个春光灿烂:“我也断腿了,往后还能不能站起来,不好说了。”
  “那你还有多少钱?快点把钱都拿出来,你弟弟还等着钱救命呢。”老娘刘玉香眼里只有他那个宝贝疙瘩小儿子。
  “钱?我哪还有钱?我现在都欠着医院的钱,医院已经把药给我停了。娘啊,你赶紧给我找点钱吧,儿腿疼啊,疼得要命。”
  “你没钱,谁信啊。学校不收学杂费,管吃管住,你还有那么一大笔奖金,学校还给你发人民助学金,你怎么可能会没钱?”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钱了。”李国庆两手一摊。
  “33床,你赶紧让人去续费啊,你已经欠费了,再不交费,医院只能安排你出院了。”这时候护士进来神补刀了。
  “那你让医生给我办出院手续吧,我没钱治腿了,只能回家养着了,养不好,那也是我的命。”说着李国庆就开始掉眼泪,要不是性别不合适,他还想化身嘤嘤怪。
  五大三粗的嘤嘤怪,恶心着别人无所谓,李国庆怕恶心到自己。
  不大会儿,医院的工作人员就把李国庆的出院手续给办好了,还亲自给他送到病房,医生、护士还有医院的保卫科的来了好几个人。
  “33床,你还欠医院12块8毛7,不结清费用不许走。”李国庆的主治医师大声道。
  李国庆是他的病人,要钱的事,他不出头谁出头啊,要是“跑了单”,得从他工资里面扣。
  “我没钱。”李国庆惫懒道。
  “没钱?那你通知你的家人来交钱。”
  “不用通知了。”李国庆笑嘻嘻指着老爹老娘,说:“他们就是我的家人,这是我爹,这是我娘,他们有钱。”
  “一个叫李国庆,一个叫李国宝,听名字就是亲兄弟俩。”
  “不是吧,这家人怎么这么倒霉啊,俩儿子都伤了腿。”
  “这家算了完了啊,出俩残废。”
  “农村人就该老老实实在乡下待着,跑到城里来干什么,这下倒大霉了吧,城里哪是你们乡下人混的地方。”
  ……
  老爹老娘自然不愿意出这个钱,奈何医生大手一挥,让从李国宝预缴的费用里面扣,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合情合理又合法的“讨债”方式,医生自然是不肯放过的啊。
  自古讨债都是一个套路,当事人身上刮不到钱,他的血亲自然就要倒霉了,谁让你们有个这么混蛋亲人呢。
  扣了这部分钱,李国宝户头上的钱就所剩无几了,医院就催着续费,还是欠费就停药赶人那一套。
  老爹老娘俩农民,也不敢跟医院这种国家单位较劲,只得又给李国宝补缴了一些钱,回到病房,看着装作没事人一样的李国庆,恨不得当场就跟他断绝关系。
  你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吹着永远吹不响的口哨,李国庆被人接走了。
  接李国庆的是党小花,骑个破三轮车,就那么招摇过市地把李国庆给拉走了,引得路人一阵围观。
  “这家的娘儿们真壮实。”
  “太他么壮实了,没看把她家男人都榨成人干了嘛。”
  “她男人的腿不会就是被她一屁股坐断的吧?”
  “你说他们锻炼身体的时候,会用什么招式呢?”
  ……
  “小老板,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党小花停下来,擦擦胖脸上的汗珠子,对李国庆微微一笑。
  本来她的眼就不大,被她那张胖脸一挤,更找不着眼了,活脱脱是一米二半径的大饼上找芝麻粒。
  “小花啊,减减肥吧,再不减,三轮车都快被你压散架了。”
  李国庆坐在咯吱咯吱作响的破三轮车上,那叫一个胆战心惊,生怕下一秒三轮车就崩塌了,给他的腿造成二次伤害。
  别看党小花块头大,人家可是个灵活的胖子,随时都可以跳车逃命,可怜了李老板了,残障人士,跳车是不可能跳车了,最多破跟三轮车同归于尽、与车偕亡。
  想到这,李国庆恨国辉恨得牙直痒痒。
  那天晚上从李国宝家出来,李国庆的确遭到了抢劫,不过抢劫的人不是所谓的知青,而是李国宝安排的,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隐藏在暗处的国辉等保镖给制服了。
  简单审问了一下,李国宝居然花大价钱让人把李国庆两条腿都打断,这是亲兄弟啊还是有杀父之仇的仇人啊。
  根据对等报复原则,李国庆也给李国宝安排了一出回城知青抢劫的戏码,那帮家伙手艺有点糙,下手没轻没重,就让李国宝粉碎性骨折了,后半辈子只能跟轮椅为伍了。
  为了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李国庆让国辉给自己制造个骨裂啥的,没曾想国辉没收住力,直接给他干骨折了。
  只能说不愧是亲兄弟俩,哥俩倒霉起来都一样一样的。
  至于幕后的大黑手苟富贵,李国庆也不会放过他,不过处理他的方式肯定跟李国宝不一样,还得从长计议。
  且不提开开心心去“李老庄”养病的李国庆,做完手术麻药劲过去了的李国宝也醒了,老爹老娘怕他想不开,没跟他说实情,不过自己的腿自己知道,李国宝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腿废了。
  他的第一反应也是他断腿是不是李国庆找人报复的。
  可是询问护士得知李国庆从他家里出来以后,当晚就住进了病房,住了好几天都没人来照顾他,端屎端尿都是护士干的,李国庆应该没时间也没能力报复他。
  也许真的是自己运气不好,遇到真打劫的了。
  大批知青回城,哪怕是首都这个首善之区,街上无所事事、四处游荡的街溜子比狗都多,他在学校没少听说知青抢劫的事,什么为了几毛钱就杀人啊,什么把女学生先煎后杀,太多太多了。
  闲则生事,穷则玩命,大量又穷又闲的回城知青,是目前社会上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李国宝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就出院了。一是没钱了,二是在医院养跟在家里养,一个样,反正双腿已废,这辈子是甭想站起来了。
  都残废了,学校自然也不会养闲人的啊,他那份临时工的工作也丢了,宿舍也被收了回去。如果他是正式职工,单位肯定不能这样对他,可谁让他只是个没编制的临时工呢。
  不甘心的李国宝只能去找苟富贵那个贵人寻求帮忙。
  “苟哥,学校领导太不是东西了,把我开除了,还收回了我的宿舍,我现在无家可归了啊。”李国宝抱着苟富贵的大腿哭。
  “无家可归?你有家啊,回你那个乡下的家啊。”
  苟富贵可是最烦人叫他“苟哥”的啊,偏偏李国宝这个不长眼的东西,每次都这样叫他,改都改不过来。
  “苟哥,你别开跟我玩笑了,好不容易来到了首都,乡下我肯定是不会再回去了。你再帮我找学校领导求求情,随便给我安排个什么工作都行,我什么都能干,我不挑。”
  “行了,哪来的回哪去吧。四肢健全的人在城里找个工作还不容易,你这个残废,哪个单位会要你。”
  “您能给我安排第一份工作,就能给我安排第二份,求求您,您一定要帮我。我不想回老家,我不想当农民。”
  “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可以继续帮你对付李国庆。”
  “你胡说什么啊,我跟你哥可是一个宿舍的室友,我跟他关系好着呢,我干嘛要对付他?”
  “不是你让三哥通知我拦住我哥,不让他参加面试的吗?”
  “三哥?三哥是谁?我认识这个人吗?”
  哪怕是李国宝不聪明,也知道苟富贵要翻脸不认人了,松开苟富贵的腿,恶狠狠道:“姓苟的,我按照你的吩咐做了,还打断了我哥的腿,你不能过河就拆桥。”
  “我的吩咐?我吩咐你什么了?你有证据吗?”
  “少给我装蒜,胡三不是你的人吗?那天胡三找到我,说让我用尽一切办法,阻止我哥参加面试。”
  “什么胡三?什么就我的人了?我是一个大学生,又不是牛虻头子,我哪来的什么人?”
  “你……”李国宝感觉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被气的。
  “行了,没证据的事,少他么给我造谣。”
  买凶、雇凶,基本的前提就是做好防火墙,就跟搞电诈的基本操作是弄一堆电话卡、银行卡一样,哪怕是事发了,轻易也找不到元凶的头上,这点保密意识,苟富贵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