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檀香寺的主持了空大师不仅仅在调香之术上是一位泰斗级的大宗师,更是一位佛法精湛的有道高僧。
  他在江南威望极高,为人却不迂腐,此刻问向九皇子的话语,竟也是隐隐然有着劝解之意。
  显然是这段时间里暂住在沈从元府上,却亦是有着超然身份,对于京城香业之事并非一无所知。
  “老秃驴,若不是本王要借你的手去砸了那清洛香号的场子,早把你这贼秃一脚踢回江南了!还什么不与民争利,本王从什么行当里来的财路,也是你能管的?”
  睿亲王心里很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可是即便如他,却也只能在心里念叨一句把这老和尚踢回江南云云。
  且不说檀香寺在江南多行善举信徒无数,便是那了空大师自己也被誉为万家生佛,这样的人杀是不能杀的,顶多也便是如有不从一脚踢开罢了。
  随着清洛香号的再度崛起,睿亲王的耐心已经是快被消磨干净了,沈从元终于说要把这位老和尚推出来使用,登时是亲自来访。耐着性子陪这老和尚下棋下到此刻,虽然是心中骂了无数句贼秃,但是面上却依旧只能一本正经地道:
  “这是自然,皇家不与民争利,此乃为上者之正道。本王如今虽然说与七大香号之事有关,但此亦为体察民生的权宜之计,待此业大成之时,本王自当功成身退!若是日后有缘,亦当使天下皇族及朝廷官员诸人等,万勿与此业有染。此乃还利于民之道,不知大师以为然否?”
  “阿弥陀佛!正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皇族朝廷已经贵有天下,何须与民众争这区区之利?殿下心存善念,正合我佛慈悲之意!”
  了空大师高宣佛号,却是合十向九皇子行了一礼,又看了一眼棋盘,口中慢慢地道:“这一局棋,贫僧已然是输了,还望殿下多以天下苍生为念,勿忘这一个善字!”
  睿亲王眼见这老和尚终有折服之态,却是颇为志得意满地道:“大师说得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棋局胜负又何须放在心上?倒是本王今日既来,却是……”
  “殿下来意,贫僧亦是心知!”
  了空大师轻轻地打断了睿亲王的话语,慢慢地道:“早听说京城之中有一奇女子萧安氏,调香之艺冠绝京城。贫僧亦是此道中人,在江南时也曾久闻此女之名,只可惜始终悭吝一见。如今若是有缘自当会之,切磋一二技艺,亦为一桩佳事矣!”
  睿亲王闻言哈哈大笑,心道我还当你这老和尚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僧,闹了半天也是个有眉眼的。如今看着本王亲至,还不是主动请缨去会一会那清洛香号?
  站在睿亲王旁边的沈从元更是开心,这了空大师是他沈家从江南寻来的,此番既是肯出手,自然是自己脸上也有光彩,当下抱拳道:
  “恭喜殿下得一高僧之助,恭喜大师又添殿下为一挚友,那萧洛辰素有京城第一混世魔王之称,平日里为非作歹,民愤极大。大师岂不闻我佛降魔亦要做狮子吼乎?回头到了那清洛香号之时,还请大师莫要惜力,好好和他们‘切磋’一下!”
  沈从元把我佛降魔亦要做狮子吼解成了这般模样,那了空大师脸上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淡地问道:“却不知沈大人欲安排贫僧何时前往那清洛香号?”
  “三日之后!”
  沈从元伸出三个手指头来,笑容满面地说道:“原本那清洛香号要在下个月才开那劳什子的招商大会,没想到他们见自家最近的生意似是有了些起色,竟然是兀自狂妄了起来,竟然把那招商大会提到了三日之后。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省了大师很多的等待功夫,超度他们早死早托生,尽快往生极乐便是!”
  沈从元心中高兴,这话其实已经说得有些过了,只是那了空大师却是又点点头,慢慢地道:
  “三日便三日,尽遵殿下和沈大人的安排便是。不过两国交兵尚有下战书之举,这等以香会友的切磋之道,贫僧却不愿对一晚辈女子行那不告而至之事。这一颗念珠还请沈大人派人送到清洛香号去,不知可否?”
  “大师行事,果然是高人风范!沈大人,此事便这么办吧!”
  睿亲王登时赞了一句,这等做派却是最对了他那喜欢名士风范的胃口。
  那念珠之事沈从元本不愿答应,听得九皇子这么一说,却也不得不将那念珠接了过来,心中却想:
  “这老秃驴也忒是迂腐,左右都是去砸场子,还摆这份调调作甚,不告而至岂不是更好,何苦凭自让那清洛香号有了准备?嗯……不过这也不是坏事,老秃驴对一个晚辈女子下了战书,到时候必然会出死力,搞这等做派,不过是在九殿下面前多摆些高僧的谱罢了。”
  沈从元以己度人,将那了空大师想得阴暗无比。不过既是相通了这下战书的好处,索性也倒没有把那颗念珠直接出了门便扔,还真是命人送到了清洛香号的店里。
  “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该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安清悠坐在清洛香号的内堂之中,正在对这招商大会之时坐着最后的检查,细节决定成败,调香的人尤其注意着一点。上一次吵架和萧洛辰相互取得了谅解,这段日子里虽然忙,两口子倒是没忘了为生孩子而夜以继日的奋斗。这结果虽然得看上天的意思,不过在那阴阳调和的滋润之下,安清悠的脸色倒是越发显得明艳动人起来。
  “回五奶奶的话,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那欲参加招商大会的都交了参会银子,想来必是不会不来的。至于这新品和会上所需用的诸般物事亦是准备妥当,如今已是尽数搬入了清洛香号之内,由奴婢和一些四方楼里出来的老弟兄亲自守着,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安花娘仔仔细细地回报着,随手递过来一份参会名单,一份物件细表。她向来做事极为稳妥,如今已是在这清洛香号里担任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安清悠接过那名单物表来细细查看,忽然却见着安子良一路走进了内堂,口中兀自高声叫道:
  “大姐!大姐!你有空没有?外面有人送来个稀罕物事,我送进来给您掌掌眼?”
  安清悠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二弟难道是老毛病复发,眼瞅着招商大会的事情这么多,怎么就还弄什么稀罕物事来捣乱?
  这个念头却是一闪而过,安子良叫归叫,只见他手捧一只锦盒,脸上却是一副凝重之色,凑近了安清悠低声道:“沈从元那家伙送来的,说是给咱们的开业贺礼,就送这么一只小小锦盒,却排了整整一队的人来!送了东西也不多话转身就走,外面看见的人着实不少,我怕事情有诈,赶紧请大姐您来看看!”
  安清悠亦是留上了神,刚刚打开那锦盒,却是陡然间脸色大变。
  安子良还是第一次看到大姐出现这种表情,骇然看去之时,却见那锦盒之中亦不过一颗小小念珠,不由得出声问道:
  “这念珠和大姐有关系?”
  安清悠却是不答,径自将那念珠从盒中取了出来,闭着眼睛放在鼻下细细品闻了半晌,这才郑重之极地交给安子良道:“你闻闻?”
  安子良接过来这念珠一嗅,只觉得一股醇厚之极的香气从鼻子之中悄然浸入,那香气虽然浓厚却不浓烈,其间更是有一种中正平和之意,让人闻之不由得便觉得心中顿生慈和之感。
  “大姐!这是什么香?”安子良半天才从这种感觉中回过神来,却是陡然间心头一惊,登时便出声问道
  “念珠之上的自然是安神香,多为诵经礼佛的僧人入静之用,我与这念珠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这种安神香……”
  安清悠紧紧地盯着那枚念珠,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半晌才缓缓地道:
  “这种安神香,怕是连我也调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