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辰坐在酒楼看着下面的争吵,很是随意地摇了摇头,嘴角溢出了一丝不屑的笑。
  “腐儒!”
  “这都瞧不出来么?人家这是在护短,你越想辩个明白越是没法辩明白。还惦记人家姑娘呢,真是狗屁的圣人书读的越多越没用,什么新科榜眼,这群腐儒不过如此尔!”
  萧洛辰捏着一个酒盅在手里面晃来晃去,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楼下的一群人,就像是在看一场给他解闷的戏一样。
  萧洛辰不是沈云衣,桀骜不驯的性格和是非难言的过往让他在京城里有了大批的少女粉丝,对于这男女感情之事可是要明白得多。
  沈云衣这等菜鸟在安清悠面前的表现,又如何逃得过他的一双眼睛?
  萧洛辰隔岸观火的时候,安清悠已经把沈云衣批上了。
  “怎么我弟弟就为了银子读书了?书读得好发点奖励也有错?”安清悠瞪着沈云衣,冷笑着道:
  “沈榜眼必是知道,当今朝廷也会发银子赐田地一些学问做得好的读书人啊!这些饱学大儒们把奖励放在口袋里的时候,沈榜眼怎么不去劝劝!倒是跟我弟弟一个刚开四书的童生较上劲了?”
  沈云衣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当下硬着头皮答道:
  “那个……朝廷的当然不一样,那个是恩赏……我大梁素来重视读书人……”
  “朝廷做得,饱学大儒们做得,我弟弟就做不得?这叫什么道理!”安清悠没好气地冲沈云衣翻了个白眼,刺道:
  “这都想不明白,还榜眼呢?还在这教训人呢?真不知道你这书是怎么读的!”
  沈云衣本来面对着安清悠就怵,此刻遭了她一顿抢白,更是有些发懵。隐隐约约地觉得安清悠说的道理不对,可是不对在哪儿,他却到底也说不上来。
  “这个……这个……”
  沈云衣有些卡了壳。便在此时,街面上一些闲人看到有人争吵,倒开始两两三三地凑过来看热闹了。
  “什么这个那个的,回去好好想明白了再说吧!”
  安清悠亦是看到了周围有人聚了过来,心知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在这大街上批人却是麻烦。当下把车帘子往下一放,对着安子良道:
  “二弟,走!跟大姐回府去!好端端地逛街,却被这沈小男人坏了兴致,真是没意思!”
  安家的一行人答应一声,掉头便走。沈云衣自是一脸的尴尬,追上去赶着解释道:
  “安小姐,沈某绝非那刻意教训人的意思,我……”
  话刚说到一半儿,却见安子良凑过来挤了挤眼睛,又做了个把食指放在嘴上的手势小声道:
  “莫解释!千万莫解释!我大姐正在气头上,沈兄你若要解释只会越来越乱,还是过几天等她气消了再想法子吧……”
  “多谢安贤弟指点!”沈云衣连忙谢了一句,却是不敢大声,只好拱了拱手抱拳示意。
  不过沈云衣仔细的想一想却又纳闷,原本是自己教训这安贤弟,怎么莫名其妙地挨了这一顿骂,倒变成自己还要谢谢他了?
  沈云衣没法想明白,因为男女之间因为感情而闹出来的问题从来就是没法用“想明白”去解决的。
  “这女子倒还真有点儿意思!太有意思了!”
  酒楼之上,萧洛辰对沈云衣有没有想明白更无半点兴趣,他手里转着酒盅,脸上又浮现起了那种看上去很诡异很邪气的笑容。
  这个安家大小姐上次见到的时候礼规娴熟,更是口口声声说着礼法骂着自己轻浮浪荡。原以为定是个对礼教极为看重的死板女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另一面?
  真要是按那些圣人礼教的标准衡量,今天在大街上训人的这个安大小姐就是个疯女人,还是个一味护短的!可偏偏训得还是本朝的新科榜眼,榜眼郎居然还被她训得一点儿脾气没有?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言礼极重?骨子里恐怕不是这般想的吧!倒是那能把人身上气味消掉的法子……”
  萧洛辰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这是他一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只有思考得很认真的时候才会这样。
  “这沈小男人真是太可恶了!好好的逛个街,居然被他给搅了!”
  安清悠回到家里,却是一下坐在了椅子上,犹自有些愤愤不已。
  “大姐说得是!这沈兄……啊不!是沈小男人就是这么可恶!当初他在我院子里读书的时候,整天就借着父亲让他带着我一起读书为名逼着我作文章写字,真是太可恶了!”
  安子良在边上跟着溜缝儿,今天这事情他也知道大姐是为自己出头,谁对谁错先放一边,既是大姐给自己出头,自然是要顺着大姐说话的!
  “两回事儿!读书是读书,可恶是可恶!”安清悠没好气儿的道。
  “对!书读得越多越可恶!下次弟弟在街上看见那沈……小男人,定要找几个兄弟把他捆了,把他的头发全剃下来粘到下巴上!”安子良做义愤填膺状。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安清悠一皱眉,忽然想到沈云衣本就生得白净文气,若是忽然之间变成了光头虬须大汉又是什么一般光景?越想越是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安子良松了一口气,莫说自己和沈云衣其实关系还是不错的,就算有什么问题,去绑沈云衣这个新科榜眼郎自然是不敢的,不过左哄右哄,总算把大姐逗乐了这就便好。
  谁料想安清悠却是作态认真地道:
  “二弟,什么时候动手?你那些外面的酒肉朋友嘴巴未必牢靠,要不要大姐偷偷给你调几个家丁出去?”
  “啊?”安子良愕然长大了嘴,惊叫道:“大姐,真要绑啊?!”
  安清悠笑得前仰后合,却听门外一个声音响起道:“要绑什么啊?”
  却是长房老爷安德佑到了。
  安子良这一次异乎寻常的老实,认认真真地答道:
  “回父亲大人的话,我和大姐正在商量怎么把沈兄给绑了……”
  一边说,安子良一边偷偷看着安清悠,很想看到某种惊惶的表情。被抓去当了半天逛街的苦力,无伤大雅地小小捉弄一下大姐,没问题吧?
  没想到安子良很快就失望了,安清悠啥反应也没有,就是那么老老实实地过去给安德佑行了个礼道:
  “女儿见过父亲,父亲福安!”
  这个动作直接导致的结果,是安德佑把安子良的恶作剧给无视了,斜眼儿扫了他一眼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绑人家沈世侄……切!你有那能耐绑回来一个给我看看?有空多学学你大姐,行止要规矩、做派要周正!你看看你这个不着调的样子,连个话都说得不知所云,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想得是什么!古人曰,行言而立德……”
  安德佑今天倒是很有精神头的样子,引经据典地又开始对安子良训话,一训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安清悠则在旁边端茶递水,给父亲润嗓子。
  安子良这叫一个欲哭无泪啊,心说我这不是倒霉催的找死么,怎么就猪油蒙了心的,惹谁不好去惹大姐……
  好在安德佑训了一阵儿倒也就放过了这不着调的儿子,转而向安清悠问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来。
  “昨儿去老太爷府上和你那几位婶娘合议老太爷寿宴之事,倒是有什么结论啊?”
  昨日安德佑忙了一天的帖子请人,和安清悠还真是没有碰上面。此刻听女儿把情况一说,安德佑登时高兴捻须直笑道:
  “好!好得很哪!老四那边一贯趾高气昂,如今这老太爷寿宴居然把他四房挤到了一个帮衬协助的位子上,此番当真是大获全胜,女儿功劳着实不小!晚上给全府上下每人发酒加菜,由头嘛……就说为父的我今儿个又做了一首好词心里高兴!”
  安清悠大是无语,这就算大获全胜了?
  那四房夫人蓝氏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虽说占了个先手,可是挑毛病容易做事难,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又蹦出来折腾一下?还动不动就赏赐全府,赏便赏了,又好面子怕别人知道你瞧了四房的笑话心里偷着乐,搞出这么个糟糕的借口?说是犒赏下人辛苦也行啊!
  家都治不好何以靖朝纲?难怪老爸升不上官去!
  安清悠心里叹息,不过她也没有办法争辩。
  这等事情自然要去张罗不提,更重要的是去市场上考察归来,自己心中却是了然了不少事情。
  按照递上来报销的单子计,父亲那边使用便是再大,也断无三五天便花了二百多两银子的道理,那个二管家郭成保定然是有问题!
  安清悠这边自去忙活,安德佑这边却是又问起了安子良:
  “你不好好读书,又跑到你大姐这里做什么,今日又是来胡闹不成?”
  “儿子哪里胡闹了?是大姐叫我去陪她逛街……”安子良一脸的委屈,赶着却把陪安清悠逛街到处寻价的事情讲了,只是那读书银子的事却是不敢再提,只说遇上了沈家世兄,大姐颇有些烦躁。
  安子良把这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其中更是对安清悠颇有回护之意,安德佑却是皱上了眉头,良久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