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清悠这是在道谢?
  蓝氏差点儿没被安清悠这一句道谢给噎死!
  有了刚才这一番事情下来,只怕是这内厅之中人人都会记得安家的长房大小姐安清悠调香手段有多么高明,怕是想忘记有这么个人都难!
  再加上那些外席上商贾小吏三教九流的女眷们一宣传,安清悠算是彻底的在京城的女眷圈子们当中留下了一个大记号了。
  可就是这个一炮打响的事,说来说去居然还有自己的出力在里面,又怎么能不让蓝氏心里别扭到了极点?
  偏偏这般客客气气地道谢,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蓝氏又没法再说什么。
  安清悠的言语里更是有意无意的点了蓝氏一下,你也有调香的事情追着我,好歹在外人面前都是安家的人,谁也别对谁太过分!
  蓝氏脸上的表情越发的精彩,憋了半天愣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应对来,只能不尴不尬地强笑着道:
  “这个……这个还好啦!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安清悠微微一笑,忽听得旁边那位今天一直很配合自己的钱二奶奶拍着手笑道:
  “妙!妙!妙!这等翻手间把香气玩于股掌的本事,我看莫说京城,莫说宫里,便是咱们大梁国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此次安家妹妹进宫选秀我可是一直看好的,我说史家妹妹,回头正礼过了,我可得向你这做主人的借个阁子,和安家妹妹好好说点儿体己话儿了!”
  “钱二奶奶要和那安家的大小姐开阁子?”
  这话一说,倒是让厅内的夫人小姐们又是一阵惊异,
  像安清悠这等大族世家的嫡女,若是参加选秀说不定便是指个皇子皇孙的命,熬得几年弄不好便是个王爷正妻。
  就算选秀没入皇族,以安家这等身世门第,那怕也要钦点给个大族世家去正妻的。
  更何况刚才钱二奶奶提了选秀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提沈家?安沈两家并肩子使劲儿,怕是当今皇帝也要给几分薄面吧?
  若真是如此,钱二奶奶要和安清悠单开一个阁子也不稀奇。一时之间反倒是有不少人心里冒出了两个字:
  “内定?”
  选秀之前宫里的贵人们先和某些参加选秀的府上勾兑好,真到选秀之时不过是走一个过场而已。
  某家的女儿指给某家的亲信大臣公子乃至是皇子皇孙早就是定下之事,这便是内定。
  适才又看了安清悠调香的本事,莫说安家本就是名门望族,便是哪家贵人真想招揽几个身有特技女子作为在宫里的臂助,又有什么稀奇?
  内厅里的夫人们不比那些外席上的女眷,许多人家中还有亦是要参加此次选秀的女儿晚辈,对这等事情却是不少人听过、见过、也做过。
  眼下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虽说正是谣言满天飞的时候,但是大家来到这史通判府上,图得不就是个消息?眼下这等猜测就算是想错了,也总比没去想得好!
  最起码这等蛛丝马迹可是从钱二奶奶这等通着宫里之人身上现出来的,靠谱!
  场上众人心下揣摩不已,可是心里最也觉着奇怪反倒是安清悠自己,什么内定之类的事情自是不去想的,眼下钱二奶奶这番行做,分明就是在帮着自己这个新人来抬场面加分量!
  可是说到底,自己和她不过是一两场聚会的交情,就算是那一次聊得再开心相处得再好,也断不至于让这位诚老王爷的外孙女,如今身为太仆寺卿钱老大人家嫡孙媳妇的钱少奶奶给自己如此抬面儿啊!
  不过安清悠这里有些不明所以,旁人却不那么想。
  虽说是刚才让那香气冲了一阵儿,但是自己既不是今日主人又不是安家的人,这等事情全作是什么也没发生了拉倒吧。倒是这安大小姐颇为耐人寻味,当要好好地交上一交了。
  有选秀这等大事在前,还管刚才那些舒服不舒服的劳什子作甚?
  当下便有熟人看着钱二奶奶拉着安清悠坐到她那席上,便凑过来笑着说道:
  “我说钱二奶奶,您和这安家妹妹倒似是相识了好久的样子,我们可是跟人家头一次见面!怎么着?也不给引见引见?”
  钱二奶奶也不作态,径自把安清悠引荐给了席间的一干女眷,语言中却是又在有意无意间给安清悠加码了几分。
  这内厅中却不比外席,史通判这等京城着名的地头蛇早就把宾客的背景家底摸个通透,如今能坐在这里的一个顶着一个,实打实的都是些宦门望族了。
  安清悠心中虽对钱二奶奶有些疑惑,可更知此时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时候,一下子反倒收敛老实了起来。
  规规矩矩地向着一干夫人长辈们请安问礼,和小姐少奶奶们这些平辈之人攀谈厮见,一步一步却做得甚是扎实!
  正所谓远观归远观,近谈归近谈。
  面对面讲话儿结交自然又有所不同,一干夫人小姐们见安清悠做派规矩,举止优雅,倒是更高看了她一眼。
  偶有那觉着刚才这安家小姐坐在外席是不是有些身份差了一筹的,再想想钱二奶奶这单独开阁子的加码,转瞬便又变得满脸推欢起来。
  安清悠倒是顺水推舟,落落大方地该怎么交往便怎么交往。只是每每聊到后来,却常出现诸如此类的对话:
  “今儿和安家妹妹虽是初见,可是咱们倒是有点投缘的味道,要不什么时候倒我府上小聚一番?正好我家那边有个侄女也是要入宫选秀的,你们多亲近亲近!”
  “这倒是叨扰了,我今日遇见姐姐亦是觉得亲近,正好再过几天便是我们府上安老大人的寿辰,要不回头请我家父亲给姐姐家里亲自送个帖子过去?他们男人交往他们男人的,我们女子自到一处聚聚说说体己话儿,大家凑在一起热闹岂不更好?”
  “呦!眼瞅着这就到安老大人的寿宴了?这个却是要沾沾喜气儿的,甚好甚好……”
  安清悠巧笑嫣然,言语之间却是不动声色地便将安老太爷寿宴邀客之事勾兑了一番。
  受邀之人浑然不觉,却不知此刻另一位安家的女眷却是看得咬牙切齿。
  原本那蓝氏亦是打算在正礼之后和这些贵妇女眷们好好勾兑一下老太爷做寿邀客之事的,可是没料想横里杀出个安清悠,有先放后收的一番调香功夫,登时便成了人人注意的焦点,又有钱二奶奶不知道为什么在一边做力帮腔,竟是把这事情抢了先。
  蓝氏紧紧地盯着安清悠,眼瞅着她居然就当着自己的面滴水不漏的勾兑着寿宴之事,只觉得心里在流血!
  原本这史通判府上自己才是熟客,怎么这位长房大侄女来走了一遭,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在蓝氏心里翻江倒海之际,忽听得院子外面一阵大大的喧哗,随即一声接一声的高叫传来:
  “钦——使——到——”
  “御命钦使,虎贲都尉萧洛辰萧大人到——”
  原本喧闹的女眷院子里瞬间出现了几秒钟的冷场,这些官宦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互相看了看,绝大多数人脸上都泛起了一副古怪的神色。
  莫说那些在应酬场上走久了的奶奶夫人们,便是安清悠这等经验尚浅之人都瞧出了不对劲儿。
  好比那次王侍郎家老母做大寿,陛下颁了圣旨赐了诰命,那是对即将大用的重臣、近臣推崇孝道示以恩宠圣眷的手段。
  可是这史通判一个小小的六品地头官,办得又是孙子周岁礼这等寻常之事,也犯得着皇帝陛下派钦使?
  那钱二奶奶本就是宫里长大的,此刻倒是没其他人那么愕然,只是她皱着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陛下纵是要下旨传口谕,派个礼规司的公公过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派了这么个混世魔王来做钦使?”
  钱少奶奶正在那里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忽听得旁边一个轻轻的声音问道:“
  “对了,适才刚见姐姐之时,姐姐说这几日本欲来寻小妹,却不知又有什么提点?”
  钱少奶奶轻轻一转头,却见身旁的安清悠带着淡淡的笑容,脸上依旧是如春天和煦的阳光一般温暖可人,只是那眼中悠悠的问询之色,却是不停地朝钱少奶奶看了过来。
  钱二奶奶本就是个精明得到了家的人物,莫说之前两人有旧,便是只看今日安清悠以香为引翻云覆雨等闲间的手段,也知自己那份刻意给抬场面加份量的做法这位安大小姐心里有数。
  明白人须说明白话,当下也不再刻意隐瞒,只是这里却不是说话的地方,当下话透三分地径自笑着说道:
  “哪里谈得上什么提点,倒是姐姐这里有事求着妹妹,一会儿正礼过了之后看戏的时候咱们弄个小小阁子,好好说些体己话儿?”
  安清悠心里微微有些诧异,钱二奶奶是宫里都通着的人物,身为诚老郡王的嫡外孙女不说,那太仆寺卿钱老大人家亦是身份背景不亚于安家名门望族,她又有什么事情竟然会求到了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