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小区,来往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打扮时尚的钟兹站在楼底下总有些格格不入。
  面对周围的人明显打量的目光,钟兹低头,漫无目的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
  等到周围的人因为无趣走开,她才长呼一口气,仰头看着三楼的亮光,还有从楼上隐隐约约传下来的争论声,心里不由的难过:刚刚见到董拾柒的妈妈,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这次该退圈了吧!
  对,不是你回来了,而是你退圈了吧?
  连钟兹都觉得一下子后背发凉。
  钟兹手足无措地站在董拾柒的身旁,看着他眼中的温情和亮光一点点熄灭,人生中第一次不知道眼下的情形该怎么办。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董拾柒推了一下:“你先下楼等我,好不好!我马上就下来找你。”董拾柒说话的时候,语气并无异常,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钟兹没有多想,想把空间留给这对许久未见的母子,点点头答应说“好。”然后自顾自乖乖的下楼,站在楼下等他。
  说真的,老小区的隔音并不好。
  她站在楼下,可以隐隐的听到楼上的争执,特别是董拾柒他妈妈歇斯底里的质问在楼下也听得清清楚楚:你为什么像他呢,像他一样不肯放过我!
  董拾柒没有回答,或者说他的回答楼下听不到。
  钟兹低头,无奈咬唇,心里忍不住为自己的男朋友辩驳:他又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暂时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工作,或者说自己其实还蛮喜欢拍戏的?
  这些理由在他已经歇斯底里的妈妈眼中,都是借口。
  也许他妈妈永远都想不到,董拾柒他之前会焦虑到夜不能寐,辗转难眠。要是他有一天完全失去自己存在的价值,他又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呢?
  他妈妈不知道,所以肆无忌惮。在她眼里,儿子的前程和喜好并不重要,所有人都要以她的痛苦为痛苦,离苏之和远远的,离这个让她第一段婚姻尽毁的圈子远远的!
  钟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走上楼,再不上去,她觉得自己快疯了。按照她的性格,明知道董拾柒正在受委屈,她完全做不到袖手旁观,她甚至想冲上去,替董拾柒好好收拾一下......也不对,反正先上去再说吧!
  钟兹三步并做两步,正好遇到出门的董拾柒,他的眼眶红红的,看到她的瞬间,眼神中满是委屈。
  “拾柒,我来接你。”她故作不懂。
  看到董拾柒的时候,她就知道对方一直在强忍,钟兹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形,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说什么都不尽如人意,难以抚慰他内心的彷徨和伤感。
  董拾柒现在就像一只受伤的小鹿,红着眼眶,眼睛亮闪闪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钟兹只是看了他一眼,心下就软成一片。
  “我们回酒店吧。”他低头穿好鞋子,尽量在钟兹面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今天不是一个好时候,对不住,我没有......我没有安排好家里就带你过来。”董拾柒的神情满是歉疚,好像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钟兹本来想开口安慰他,今天不是你的错。
  谁知道防盗门一下子打开,董拾柒的妈妈伸出头,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下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去找苏之和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钟兹的火气有些压抑不住,她甚至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让自己保持清醒。再多一秒,她就要破口大骂了。
  董拾柒系好鞋带,站起身来,迟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给自己下定决心:“也许在您心里,我早就是那种为了钱为了权势可以抛下您的孩子,对吧?”
  “我要是说我没有,您信吗?除了之前我的身世真的瞒不住了,他出手帮过我,在这之前,我进入娱乐圈没有接受过他一点帮助,您信吗?”
  钟兹听到他说起往事,心里很难受。来之前,董拾柒和她畅想过今天的一切,不是这样的,至少大家能一起坐下来,吃个饭,平淡地聊一会近况。
  他有些绝望地一笑,自言自语:“你不信。你会像网上的黑粉一样,觉得我是坏蛋,对吧!可是我没有那么坏,没有那么攀龙附凤......反正我没做你也觉得我做了,那我干脆一点好了,也不要拿乔,乖乖去做苏之和的好儿子,您满意吗?”他下意识的看向下方的钟兹,惨然一笑,悲凉无比。
  “拾柒!”钟兹没想到他现在会说这些话,会那么的尖刻,那么的毫无顾忌。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假话,都是气话,钟兹却觉得好心酸。
  “啪”的一声,很清脆很响亮的巴掌声。然后就是防盗门关闭的声音。
  吓得钟兹一个激灵,脑子里瞬间空白了五秒钟,原来董拾柒的妈妈还会打他,当着她这个女朋友的面打他。
  真狠啊,钟兹下意识的握紧了董拾柒的手,他的手掌很凉,却汗津津的,整个人微微颤抖,极力掩盖此时此刻的失态。
  “你没错,拾柒。”钟兹轻声说:“至少我觉得你没错。”
  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即使是自己的父母,也会沦落到话不投机半步多的地步。董拾柒很不幸,在父母亲缘方面没有缘分。
  董拾柒抓紧了钟兹的手,生硬地扯出一丝笑容道:“嗯。”他的视线扫过钟兹,忽然清醒过来,钟兹和他母亲真的是完全两种不一样的人。现在的情形分明就窘迫异常,可是钟兹微微上翘的下巴,和眼神中的傲气依旧凌然,不管是多不利的情形都没有削减她身上的骄傲和锐气。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