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马。
  走出了家门。
  沈烈走到了胡同口,左看看,右看看,并非察觉到任何异常,心中便松了口气。
  回过头。
  沈烈便向着自己的护卫刀十三笑道:“海大人呐……终究是上了岁数,这人要是上了岁数便会精力不济。
  不比当年咯。
  看看。
  甩掉了吧!
  惹不起这位海青天,老子还不会躲嘛,老子才二十来岁,年轻力壮的,又长期锻炼身体。
  老子难道还跑不过一个七十岁的糟老头子么?
  闻此言。
  众护卫便哄堂大笑起来。
  “大人说的是。”
  “大人英明!”
  “走!”
  于是在嘻嘻哈哈的笑闹中,随着沈烈一抖官服,翻身上马,便沿着依旧热闹繁华的街道,向着北镇抚司走去。
  不出十五都是年。
  虽然说朝廷已经收假了,官员们纷纷回到了衙门,整个王朝的中枢又开始运转了起来。
  可民间,庆祝的气氛依旧火热,眼瞧着更加热闹的元宵节便要来了,那便又是一番热闹。
  这繁华中。
  随着指挥使大人的到来,往年懒洋洋混吃混喝混日子的北镇抚司,点了卯,开始正常行使职能。
  而在裁撤了一大批冗员,补充了新鲜血液之后,这厂卫衙门忽然变得高效而又繁忙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
  沈烈正在官厅中与手下的心腹,镇抚田洪闲聊天,品着茶,说着衙门里的家长里短。
  主要是。
  得让田洪维持好街上的秩序,可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外面哗然一阵喧哗。
  “站住!”
  “哎……干什么的!”
  随着那大门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正在与下属品茶,闲聊天的沈烈便有些不悦,便大步走到了官厅门口。
  向着院中发出了一声低喝。
  “何事鼓噪……哎?”
  心情本有些不悦的沈烈,一抬头,便瞧见了他的属下们,正在衙门口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人理论着什么。
  而那位老大人虽老态龙钟。
  可是。
  那皱巴巴的老脸上精气神却十分饱满。
  非但神态倨傲。
  竟然还穿着一身正四品官服,那象征着权势的崭新绯红色官服上,用金线绣着一只云雁。
  那神气活现的云雁,在一轮斜阳照耀下熠熠生辉。
  瞧着这很神奇的老者。
  沈烈用力擦了擦眼睛。
  认清了。
  是海瑞海大人。
  沈烈人麻了,觉得自己的人生观被颠覆了,纵然他想象力再强也万万没想到,竟然是海瑞来了。
  初十一。
  这还没到正月十五呐!
  朝廷才刚收假,时年七十岁的海青天一大早便穿着官服,坐着轿子来到了北镇抚司。
  也不递帖子便要硬闯。
  而此刻。
  新官上任的海瑞正在背着手,用冰冷的木管看着那些拦住他去路的北镇抚司校尉。
  那目光森森。
  正气凛然而不可侵犯。
  可校尉们也不知他什么来头呀,自然不肯放他进入,于是便上前拦住了他,还与海瑞的几个随从在大门口争执了起来。
  “这老头……好没道理,看清了,这可是北镇抚司!”
  “退后!”
  下属们的喝骂声中。
  沈烈一激灵。
  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呀。
  真不愧是你呀。
  海大人!
  真是不走寻常路呀!
  你递个拜帖能怎么样啊,为什么非要硬闯?
  可是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沈烈便赶忙赔上了笑脸,快步迎了出去:“哎哟喂!”
  一边快步走着,沈烈一边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高声叫道:“我当时谁呐,却原来……是海公呀!”
  一个箭步站在了海瑞身前。
  沈烈一脚向着属下踹了过去,骂骂咧咧了起来:“都让开,瞎了么,连海青天也不认识么!”
  一转脸。
  扔下了还在发懵的手下。
  沈烈便向着正四品的海老大人,挤出了难看的笑容道:“哎哟喂,这不是海老大人么,您老……快里边请吧!”
  一番寒暄。
  海瑞竟然也不推脱,便让随从在外面守候,他独自一人长驱而入走进了院子,又走进了沈烈的官厅。
  沈烈无可奈何,瞧着这位爷撩起官服,在椅子上坐下了,便只好吩咐道:“来人呐……上茶!”
  “稀客,稀客呀!”
  随着一番虚情假意的奉承过后。
  分宾主落座。
  沈烈便端起了青花茶碗。
  请了茶。
  便耐着性子恭维了一番。
  “海大人大驾光临,我沈某这小小的官厅,可真是蓬荜生辉呀。”
  可面对沈烈的恭维,海瑞依旧是那般神色冰冷,用一双清澈的老眼死死盯着沈烈。
  那神情好似在说,从老夫进京那一天开始。
  老夫便盯上你了!
  你小子。
  可千万别让老夫抓住小辫子!
  若是被老夫在这北镇抚司查出了什么贪赃不法之事,你小子就等着被老夫的口水喷死吧!
  这灼灼目光让沈烈直冒冷汗。
  心中竟有些慌张。
  端着茶碗故作镇定后。
  沈烈便又向着田洪使了个眼色,一本正经的吩咐道:“认准了么,这位……便是御史台的海青天,海大人,从今日起,海大人要来便来,要走边走,你等不可阻拦。”
  田洪和一群属官都愣住了。
  好半天。
  才半信半疑的应了一声。
  “是。”
  而随着沈烈笑脸相迎,在心中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位海青天满意,他想看什么就让他看,想查什么就让他查。
  将长袖一挥。
  沈烈在心中琢磨了半晌,才有些回过神来,心说我沈某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呀!
  “我怕什么呀?”
  想得透彻了。
  拦是拦不住的。
  这位爷年轻的时候,他可是连嘉靖皇帝的寝宫都敢闯,区区一个北镇抚司,在他眼中算的了什么?
  想通了。
  沈烈便索性摆出一个坦坦荡荡的架势,任由这位海青天在他的官厅里,可万万没想到。
  这位海大人在他的官厅里,这一坐便是一上午,一直到了晌午时分,也没有半点起身告辞的意思。
  看样子。
  是打算是在这里常驻了。
  这是卯上了!
  而随着腹中一阵饥饿,沈烈从堆积的公文中抬起头,往窗外看了看,好像已经过了饭点。
  又转过头。
  看了看那位老神在在,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海大人。
  沈烈便期待问道:“海公呀,你是不是……该回家用饭了呀?”
  可海瑞不理,只是冷漠道:“老夫不饿。”
  沈烈心中又是一阵凌乱,便好似有无数头草泥马疯狂的经过,可是这位海老大人不着急用饭。
  沈烈却有些急了,还怕他饿出个好歹。
  他要是饿出什么毛病。
  再昏过去。
  到时候。
  我沈某就是全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呀,妥妥的一个陷害忠良呀!
  没奈何。
  沈烈便只好专门让人从便宜坊叫了两份盒饭,给自己来一份,再给这位海大人来一份。
  还特意叮嘱了,让厨子将那土豆块和羊肉煮的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