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气的沈烈,带着深深的鄙夷,狠狠将一口唾沫啐到了张四维脚边,嘲讽道:“你张四维也配称文人风骨,你继承的是哪一朝的风,哪一朝的骨,你也配养浩然正气?”
  “脸呐!”
  还要脸嘛!
  这一声声,一句句,骂在了人的心头。
  而四周围鸦雀无声。
  不要说张四维被骂傻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便是张简修和冯保二人也张口结舌。
  一时哑口无言。
  此刻。
  沈烈的话音便好似将二人代入了那历史的长河,那一朝又一朝,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形象在脑海中跃然而出。
  而沈烈终于说累了,便咽了口唾沫,翻了个白眼。
  “你,你!”
  张四维气炸了,哆嗦着,那张儒雅斯文的脸早已憋的通红,还翻着点青紫色,手脚都在颤抖了。
  好半天。
  这口气才算缓过来了。
  张四维哆嗦着伸出手指,怒喝道:“奸佞小人,卑鄙无耻,血口喷人……本阁,本阁!”
  可话还没说完。
  沈烈便又翻了个白眼,冷声道:“如何……冤枉你了么,你若不是鞑靼人阉过的狗,怎会与那个鞑靼顺义王称兄道弟,不但主张和议,甚至于,盐,铁,茶,马,火器,军国重器,百锻精铁就没有你不敢卖的,你张四维若不是条阉过的狗,难不成……”
  沈烈上前一步,奇道:“难不成是鞑靼人,当年在蒲州留下的野种,不然你为何对那鞑靼人的顺义王如此孝顺?”
  细琢磨。
  这事儿还真是挺可疑。
  打量着这位张阁老的长相,沈烈觉得这货确实有点北元色目人的特征,搞不好祖上真是……
  “你,你……”
  看着沈烈一脸好奇,张四维瘦长的身体战栗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被戳了脊梁骨。
  张口结舌张阁老,本能的想要反唇相讥,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硬生生憋的脸红脖子粗。
  然后。
  在众目睽睽之下,张阁老眼皮一翻,也不知是高血压犯了还是心脏病发作,便这样向后缓缓倒了下去。
  一阵死寂。
  “哎?”
  看着突然软倒的张四维。
  沈烈赶忙一摊手,向着周围人等撇清道:“你等可都看清了么,沈某可没碰他……他可是自己倒下去的!”
  别碰瓷儿呀。
  就这?
  沈烈昂然抬起了下巴,骂街,讲大道理你也不行啊,老子才刚开始骂,还没发力你就倒下了。
  神马玩意儿!
  而此时。
  晋党中人却乱成了一团,几个张四维的门生赶忙扑了过去,哭嚎着,想要将张阁老搀扶起来。
  可张阁老真的是被气晕了,也不知血管都被气爆了几根,好似行将就木的老牛一般喘着粗气。
  那架势。
  便好似随时会一口气上不来,真的死过去了。
  一片混乱中。
  沈烈眼中凶光一闪,低喝道:“冲进去……搜!”
  随着张四维的倒下。
  再也没人敢阻拦厂卫执法。
  于是大批番子,锦衣卫缇骑便杀气腾腾的涌了上去,将碍事的晋党中人一把推开,便冲进了这曾经代表着天下最顶级资本的山西会馆。
  而掌握了大明朝政十余年的晋党势力。
  在这一刻宣告着土崩瓦解!
  还别说。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张四维还晕着呢,厂卫中人还真的从这山西会馆中,揪出了一群异族商人。
  人数还真不少。
  十几个。
  看长相都是鞑靼人。
  还很凶蛮。
  这些鞑靼商人一边被厂卫缇骑押着走,一边用生硬的汉话恐吓着:“伪明逆贼……你找死么……等着咱们汗王起十万草原精骑,覆灭伪明,必将你等碎尸万段。”
  一听这话。
  沈烈当场便火冒三丈,一个箭步上前,抡起了砂钵大的拳头便狠狠挥了上去,将那鞑靼商人揍翻在地,又狠狠踹了几脚。
  一边踹。
  跳起来踹!
  沈烈还一边骂骂咧咧:“我叫你十万精骑,我叫你碎尸万段……”
  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反正你这狗东西这辈子是看不到了!
  这一通暴揍呀。
  打的那凶蛮的鞑靼商人不动弹了,沈烈都有点累了,才悻悻作罢,然后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了起来。
  “再说了,你家大汗点齐十万精骑……”
  那不是还有李如松,马林麾下的辽军在前面顶着么。
  “你家汗王打的过巅峰时期的辽军么?
  沈烈不屑一顾。
  我不信!
  你还真以为如今的大明,是隆庆年间的大明么,我沈某老丈人这十年新政白干了?
  “拖下去!”
  随着沈烈厌恶的挥挥手,杀气腾腾的厂卫缇骑便一拥而上,将这伙凶蛮的鞑靼商人押走了。
  “关进诏狱!”
  当着晋党众人,沈烈凶悍道:“将咱们厂卫的十八种刑法先过一遍,撬开这些人的嘴!”
  厂卫轰然应诺中。
  却不知为何。
  天色大亮,惴惴不安的京城百姓走出了家门,看着街上略略有些萧条的景象,戒严仍在持续。
  那一个个路口处,装备精良的神机营,五军营将士依旧杀气腾腾,将官们则凑在一起闲聊着。
  而百姓们小心翼翼的接受着盘查,然后又小心翼翼的在这京城里,如往常一般艰难的讨着生活。
  到了日上三竿之时。
  街上人流变得稠密起来。
  而街头巷尾的茶楼酒肆里,人们议论着昨晚闹腾起来的这一场大风波,可真是太吓人了。
  那火铳爆鸣声响了整整一夜。
  鸡飞狗跳之中,让一些老人又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隆庆年间,鞑靼兵临城下的慌乱。
  还有一些在京营里当差的,煞有其事的描述着什么。
  “这都是客军。”
  何为客军?
  便是各地精锐兵马组成的轮值班军,都是各省最好的精兵,才有资格进三大营。
  故此。
  三大营比十团营精锐何止百倍?
  “哦。”
  众看客便隐隐嗅到了一丝,属于嘉靖末年党争时代的惨烈气味,反正就是天子又跟群臣斗起来了呗。
  “差不离!”
  窃窃私语声中。
  西苑。
  快到晌午时分。
  沈烈和张简修,冯保才赶到西苑复命,而少年天子站在讲武堂的院子里,看着面前一个个大箱子里。
  堆满的一尊尊弥勒佛,权杖,法器……
  还有乱七八糟的账本。
  朱翊钧便沉着脸,走了过去,看着那些金灿灿的法器,狐疑道:“这都是纯金?”
  沈烈忙道:“是。”
  一听这话。
  万岁爷脸上的肉便抖颤了起来,气的额头上青筋直冒,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乌烟瘴气。”
  这些混账东西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呀!
  这些人过的日子,可比他这个皇上奢侈多了,就连他老朱家的太庙里,也没这么多金器呀!
  “查,给朕狠狠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