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着这杆由大身毒国,莫卧尔王朝制造的精良燧发短火枪,顿时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憋屈,让沈烈涨的脸都红了。
  窝囊,屈辱……
  让沈烈憋闷的快要炸了。
  作为一名华夏子民,在这个世界上输给哪个王朝都可以接受,唯独输给身毒,让沈烈受了极大的刺激。
  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时。
  沈烈又想起了天津左卫那些永乐年间曾经大展宏图,技艺精湛,建造出世界上第一支远洋水师的工匠们。
  如今却已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技艺早已失传。
  不要说造船技艺,就连郑和下西洋时候留下的珍贵航海图,那些永乐大帝给子孙后代留下的无价之宝,都早已灰飞烟灭。
  一想到那些无比珍贵的海图,建造宝船的图纸,都在弘治年间不翼而飞,沈烈便窝囊的快要吐血。
  可这憋屈却又无处发泄,让沈烈觉得自己快要憋出内伤了,便很想将这杆火枪当场砸烂。
  最终沈烈还是强忍住了,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将这杆火枪默默的收进了柳条箱。
  沈烈幽幽的叹了口气:“罢了。”
  毕竟是花钱买的。
  砸了怪可惜。
  无意之间。
  沈烈流露出来的愤怒还有深深的厌恶,让李素素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她也不知道,也不明白这位沈大人,为何听闻身毒之名而突然暴走了。
  良久。
  沈烈才将心中怒火平息,心平气和的问道:“你对身毒知道多少?”
  李素素松了口气,想了想,赶忙将她这些年走南闯北所听说过的见闻,轻声细语的说了出来。
  原来……
  此身毒非彼印度,这个刚刚立国不到五十年的莫卧尔帝国,是蒙古帖木儿后裔巴布尔在印度建立的一个强盛王朝。
  这个强大的王朝在吸收了西洋科技的精华之后,如今正处于急速扩展期,拥有上百万大军,其中最精锐,最强大的禁卫军也有十几万。
  这个强大的王朝,不但占领了整个南亚次大陆,甚至还一度攻占了阿富汗,波斯这些广袤中亚地区。
  整个莫卧尔王朝最精锐的数万名宫廷护卫军团,与奥斯曼王朝差不多,都一掷千金,从欧洲引进了清一色的燧发火枪。
  “嗯……”
  沈烈点点头,觉得心中舒坦了一些,可是他又想到了大明禁卫军神机营那凄惨可怜的装备,紧迫感便油然而生。
  咱大明!
  是比土耳其差,还是比印度人低劣?
  再想到那些对武勋,对边军将士,对大明京营,对皇帝攻讦个不停的御史台喷子们,还有成日里醉生梦死的权贵们。
  沈烈便恨的咬牙切齿!
  想了想。
  沈烈便向着李素素闷声道:“对不住,今日之事,这采办火枪的事……还得劳烦李姑娘多费心。”
  李素素哪里敢责怪他,赶忙道:“无妨的,这火铳的来路还有几家,小女子明天再去找。”
  沈烈便低着头,轻声道:“劳烦你了。”
  李素素应了一声:“小女子不敢。”
  于是客栈的上房中安静了下来。
  在夜色中变的静谧。
  李素素便用一双明眸偷看着这位沈大人,她芳心中隐约明白,沈大人为何大发雷霆。
  这大明,这九边明军的战斗力……
  她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不早了。”
  随着沈烈徐徐站起身,将藤条箱子抱了起来,有些沮丧道:“李姑娘早些睡吧。”
  话说完。
  沈烈便推开房门,向着隔壁另一间上房走去,却不知为何,往日里那沉稳的脚步此刻却有些蹒跚。
  房门关上。
  李素素低着头咬了咬牙银牙。
  一夜无话。
  转眼又过了一天。
  晚上。
  一天的忙碌过后。
  李素素又领来了一个大军火贩子,这一次她带来的是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留着大胡子的汗国商贾。
  手中又一批自生火铳,还有一批火绳枪急需出售。
  都是八成新的现货。
  看着这几位显然是中亚来的汗国商人,沈烈嘴角又微微抽搐起来,一问才知道这几位都是中亚汗国哈萨克来的马贩子。
  上下打量了一番,沈烈心中不禁狐疑起来,难不成远在万里之外的哈萨克汗国也装备了燧发火枪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先进的燧发火枪开始在这个世界上泛滥了?
  这是烂大街了么?
  可细琢磨。
  沈烈想起了自己那些年看过的小说,想起了后世大明出现的一种先进火枪,大名鼎鼎的鲁密铳。
  历史记载。
  鲁嘧铳是杰出火器研制家赵士桢所改进的一种火绳枪,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所进贡的火绳枪。
  白纸黑字记录的明明白白。
  鲁嘧铳。
  于万历二十六年,赵士桢向鲁密国使者朵思麻请教鲁密国火枪的构造及制作方法,经改进后制成“鲁密铳”。
  由此可见在这个年代的土耳其,印度,乃至于那些中亚汗国,确实装备了大量西洋先进火枪。
  沉静了下来。
  沈烈按下了心中的不爽,开始耐着性子与这几个哈萨克马贩子讨价还价,一番威逼利诱之后。
  沈烈便将东厂千户的御赐虎头铜牌往桌子上一拍,终于将这几个中亚来的马贩子唬住了。
  将价格敲定了下来。
  沈烈向这些军火贩子采购了,包括了土耳其禁卫军版本的自生火铳八十杆,每杆作价五十两成交。
  鲁嘧鸟铳火绳枪两百杆,每杆作价二十两,另有短枪五百杆,总计作价纹银五千两成交。
  可这么大一笔走私军火,交割起来也不容易。
  这伙中亚马贩子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就不怕他这个凶名赫赫的东厂千户心黑手辣,来上一个黑吃黑么?
  看起来。
  这伙人并不怕他。
  沈烈正好奇该怎么交接这批军火,才能让双方都放心的时候。
  一位穿着上好织锦,摇着折扇的中年书生走进了上房雅间里,操着陕地口音的书生向着沈烈拜了拜,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然后便好似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拜帖。
  沈烈疑惑的接过拜帖看了看,眼中不由得寒芒一闪,落款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书生竟然是大明宁夏副总兵府上的大管家,而如今大明宁夏副总兵叫做哱拜,这个哱拜竟然是个鞑靼人,还是个鞑靼大部落的首领。
  “哦……”
  沈烈恍然大悟。
  难怪人家不怕他这个东厂千户,这后台可真够硬的,在这伙人眼中,区区一个东厂确实不够看!
  可是此时此刻。
  再一次。
  沈烈觉得自己被一道天雷劈中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明宁夏副总兵是个鞑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