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只能听到边塞之地凛冽的夜风中,隐隐传来的几声狼嚎。
  “是么?”
  看着一脸严肃的老卒,沈烈满心狐疑。
  而就在此时。
  不远处响起了几声尖利的惨叫。
  火光一闪。
  战马嘶鸣声便响起了起来。
  “我勒个去!”
  顿时。
  沈烈吓的又一个激灵,本能的握紧了手中燧发火枪,向着火光和厮杀声传来的方向瞄了过去。
  却很快发现自己的营地静悄悄。
  并未遇袭。
  被袭击的竟是旁边不远处平遥镖局的营地,随着马蹄声,喊杀声响起,沈烈松了口气,可是很快冷汗便从额头涔涔冒了出来。
  “他姥姥的。”
  惊魂未定的沈烈爆了粗,定了定神便轻声道:“走,看看去。”
  老卒点了点头,很自觉的在前面带路,那佝偻的身形好似灵猫一般在黑夜中穿行着。
  沈烈带着几个手下在身后紧紧跟随。
  一转眼便来到了一幢废弃的石头房子后面,蹲在墙角看着火光中,黑夜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敌骑,正在围着平遥镖局的镖车射箭。
  而平遥镖局的人,正躲在镖车后弯弓搭箭还击着。
  一时间箭如飞蝗。
  惨叫声,战马嘶鸣不时响起。
  虽然不是战阵初哥,沈烈曾经在通州码头见识过天津左卫的劫粮大案,可此时又与当夜不同。
  躲在残垣断壁后头,看着那四处乱蹿的战马,空荡荡的马背,沈烈冷汗又冒了出来。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了。
  黑夜中。
  沈烈只能看到一匹匹空马,能看到半空中乱飞的箭,竟然连人都找不到,仔细观察才隐约能看到挂在马肚子一旁,正在辗转腾挪的敌骑。
  这一招似乎叫蹬里藏身。
  感受着时不时从马肚子下面射出来的箭矢,这一幕让沈烈心中汗颜,如今他可算见识到鞑靼人的厉害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
  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骑兵,曾经征服过全世界的蒙古轻骑,从小和战马吃住,甚至睡觉都在一起。
  拥有如此出神入化的骑术,人马合一,一时间让人心中生出了无法抵御的无力感。
  沈烈觉得自己被后世的那些影视作品骗了,蒙古骑兵才不会傻愣愣的骑着马,直着腰对敌人发起冲锋。
  而是花样百出,骑兵很擅长利用强壮的战马身体保护自己,而战马自然比人强壮的多。
  “这……”
  沈烈冷汗涔涔。
  这连人都找不到还怎么打?
  射不到人便只能射马,可偏偏镖师使用的都是软弓,威力弱,又没有装备破甲箭头,射在战马身上根本无法致命。
  纷乱中。
  沈烈人麻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了看身后,几个手下的天津左卫子弟也一个个缩着脖子,握紧了手中的火枪,
  却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此刻自视甚高的天津左卫子弟,那满腔的热血好似被浇了一盆凉水,真的见识过了才知道天津左卫引以为傲的战斗力。
  和这些草原轻骑比起来差距太大了。
  直到。
  砰的一声枪响,火光又是一闪。
  从一辆镖车后面闪出了一个人影,是那位样貌英武的李公子,手持火枪对着一名敌骑开了一枪。
  战马悲鸣中,那几百斤重的硕大身体便好似被天雷击中了一般,马失前蹄倒了下去,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
  “砰砰砰。”
  火枪爆鸣声四起,陆续从镖车后冒出来的平遥镖局镖师,亮出了压箱底的火绳枪,开始给敌骑造成伤亡。
  沈烈似乎松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此刻思绪却渐渐变得沉凝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火枪的出现对蒙古骑兵意味着什么。
  战马的生命力可是很顽强的,中了几支甚至十几支箭也未必会是,有时候反而会被刺激的更加疯狂。
  可火枪……
  却只需要一枪。
  被火枪打中了便是一个碗口大的伤口,这天底下再强壮的战马也会倒毙当场,此刻。
  沈烈终于明白当年明军为什么可以靠着简陋的火枪火炮,将蒙古人从中原赶走了。
  也突然明白为什么骑射起家的满清要禁火枪了。
  随着平遥镖局的火枪手突然开火,成功的放倒了数骑。
  可随着几个火枪手退回去装填弹药,一瞬间,那几个火枪手所在的位置,便被几支劲箭射中。
  一个手持火绳枪的镖师惨叫着倒了下去。
  而似乎。
  那骁勇的李家公子也被压制的抬不起头,匆匆忙忙的探出头来开了一枪,便再也没了声息。
  沈烈心中咯噔一下。
  “大人。”
  此时。
  一个紧张兮兮的左卫子弟凑了过来,向着沈烈请示道:“大人……咱们打不打?”
  话音落。
  四周围几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那一道道忐忑而又紧张的目光中,却有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期待。
  手下人的注视下。
  想了想。
  沈烈咬牙道:“打!”
  废话么。
  这里是大明的地盘,还是交通要道,大明的镖队在这里被袭击了,咱要是不敢管,这事儿倘若传扬出去。
  我东厂的面子往哪里搁?
  这一声令下。
  前后左右的番子们士气大振,赶忙低头检查弹药,从怀中将火折子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将火绳点燃。
  做好了战斗准备。
  沈烈便留下两个人看守营地,他自己带着两个老卒,领着十来个番子猫着腰,向激战爆发出偷偷摸了过去。
  黑夜中。
  沈烈回头粗略一数,十五六个人都到齐了,便挥了挥手,带着手下们找好了一面断墙作为掩体。
  然后便按照平日的操练,十五六杆火枪在掩体后分成了三排,将黑洞洞的火枪对准了官道上正在撒欢的敌骑。
  在两个老卒的带领下,似有意无意之间形成了侧射火力。
  又随着沈烈将黑洞洞的燧发火枪平端起来,对准了一个模糊的骑兵影子,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
  “放!”
  砰砰砰的几声枪响。
  前排五六杆火枪次第开火。
  随着一阵火光闪烁,硝烟随之升腾了起来。
  但只见那威风凛凛的凶悍敌骑,便好似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被打的血花四溅,然后向着一侧倒下。
  前排后退,后排上前,便又是五六杆火枪架了起来,向着夜幕中集中在官道上的敌骑楼了火。
  低头。
  从怀中取出油纸包裹的火药,沈烈开始匆匆忙忙的装填,而刺鼻的硝烟中,而这三段击的排枪一响,威力立刻便展现了出来。
  持续火力的射击下。
  官道上的敌骑瞬间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