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沈烈大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的四下打量起来,很快便在这庄园里,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这庄园占地极大,又依山傍水,水浇地一眼望不到头,沈烈粗略一算,不算那些亭台楼阁,成片的房舍。
  单单是耕地至少也有上千亩的规模,还是万寿山脚下,位置最好,土地最肥沃的水浇地!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地里的青苗已经长了出来,到处都是一片生机盎然。
  地里种的不全是小麦,还有大片的甜菜,各种时令果蔬,还养了鸡鸭,池鱼,各种各样的家畜。
  当然了。
  这里的产出未必是拿出去卖的,是种给张家人吃的,这让沈烈想起了后世的特供有机蔬菜。
  “咳。”
  沈烈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咳。
  又在心中暗自盘算着。
  在这个时代,田亩的价值不能按照产出来算,这个时代的田亩便相当于后世的房地产,具备很高的投资价值。
  按照这个时代的田亩价格来说,毫无疑问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市价至少也值上万两雪花银!
  除了大片上好的水浇地,请从碧绿的菜园子,鱼塘,小桥,流水之外,另有一条青砖铺成的整洁路面,一直通往庄园深处的亭台楼阁。
  果真透着几分皇家气派。
  说话间。
  张静修在马背上欠了欠身子,轻声道:“沈兄请。”
  沈烈忙道:“好。”
  于是二人便并骑前行,通过了高大的庄门,徐徐走进了这个时代最顶级的私人庄园。
  二人身后,那几个张氏子弟想要跟随,却被张魁伸手拦住了。
  张魁冷着脸,不客气道:“几位公子请回吧,小姐说了,今日……庄子里没有预备几位的饭菜。”
  那几个张氏子弟微微错愕,随即大怒,呵斥起来:“张魁,你做什么。”
  “你这腌臜泼才,要造反么!”
  咒骂声中。
  张魁却面不改色,向着手下的几名护卫低喝道:“关门!”
  随着庄园大门紧闭,将几个不开眼的张族子弟挡在外面,此时刚好夕阳西下,大地陷入了一片朦胧。
  朦胧中,沈烈回头看了一眼,看着紧闭的大门,眼中不免露出几分嘲讽,心中暗自痛快起来。
  报应啊!
  叫你们出卖老子,遭报应了吧,这大晚上的……
  荒郊野地里喝西北风去吧!
  沈烈心中畅快起来,便借着落日后朦胧的迂回,骑着马,跟着张静修在这庄园里徐徐而行。
  不多时。
  所谓的皇庄在沈烈面前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所谓皇庄,便是明朝皇室直接经营的庄田,也就是皇帝私人农庄。
  当然除了皇帝,还有皇太后及皇太子拥有的私人农庄,也都叫做皇庄,皇太后的庄田又名宫庄。
  瞧着这比邻万寿山,占地足足上千亩的皇庄。
  沈烈不由得心中凛然,琢磨着在当朝李太后心目中,张居正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竟然连皇庄都赏下来了?
  那必然是极为信重的。
  对张居正,对李太后,对万历初年这个时代,沈烈又多了一重感受,这感受十分深刻。
  此刻他脑海中逐渐浮现出,深宫大院中一位端庄太后的形象,这位当朝太后闺名叫做李彩凤,也还未到四十岁。
  她的父亲李伟本是一个乡村的泥瓦匠,当年家乡发生蝗灾之后,便来到了京城谋生。
  李彩凤随父来京时,只有十二岁。
  三年后,在京城走投无路的李伟为了生计,只好将女儿送往裕王府,当一名使唤丫头。
  李彩凤进入裕王府没几年,就生下了一个男婴,便是当今万历皇帝,于是母凭子贵,她从一个使唤丫头快速逆袭成为了皇太后。
  这位李太后或许没有雄才大略,或许文化不高,可是她只懂得一件事,那便是用人不疑。
  在宫里重用大太监冯保,在宫外重用张居正,并且对着二人是毫无保留的支持,于是便成就了一代明相。
  最主要的是她教育儿子的方式,传说十分严厉,她让张居正做帝师,以最严格的方式培养着少年时代的万历皇帝。
  一个词汇从沈烈冒了出来。
  单亲家庭。
  虎妈。
  想着想着,沈烈的便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倘若是一般的单亲家庭,采用这种教育方式没什么问题,孩子叛逆一点也无所谓,毕竟叛逆期总会过去的。
  可那毕竟是皇帝呀!
  皇帝若是叛逆起来……
  那后果让沈烈觉得不寒而栗。
  似乎今年刚满十八岁的万历皇帝,刚好处于青少年叛逆期的末尾……
  想到这里,沈烈的脸皱成了一个苦瓜。
  此时走在前面的张静修突然停了下来,翻身下马,向着沈烈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到了。”
  沈烈看着面前一座院子,大片的请砖瓦房,忙点点头:“哎!”
  入夜,庄园中。
  干净整洁的客房中点亮了红烛,沈烈进入客房不久,下人便送来了热水,皂角,毛巾,还有一套新被褥。
  简单的梳洗过后,洗去了一身的尘埃,沈烈惬意的仰躺在柔软的床榻上,看着窗外繁星点点,心中生出了奇妙的感觉。
  他竟然进了张居正,张相爷家的庄子里……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不多时。
  下人便在外面轻轻敲门:“沈公子好了么,我家小姐有请。”
  沈烈忙应了一身:“来了。”
  于是沈烈整了整衣衫,推门出去。
  便又在下人的带领下走出了客房,踩着青砖铺成的小路来到了内宅,内宅里有一座十分雅致的小院。
  小院里早已点起了灯笼,桌子上摆好了热腾腾的农家饭菜,桌边站着一位绝色佳人。
  佳人已等候多时。
  此时烛火摇曳,瞧着那眉目如画,沈烈便又是一呆,佳人已经落了妆,换掉了那一身宽松的白色,改穿起了一身女装。
  一袭雪白的罗衫,披着坎肩,雪白的罗裙并没有束腰,让她窈窕修美的身段略显丰盈,瀑布一般的长发柔顺的舒展下来,让只是化了少许淡妆的小脸格外的秀丽脱俗。
  瞧着沈烈徐徐走来,佳人便展颜微笑,露出洁白可爱的小碎牙,那种如画中之人一般动人的古典美态。
  再一次让沈烈不争气的酥麻起来,强自镇定道:“静修……小姐有礼。”
  瞧着他故作斯文。
  张静修洁白如玉的唇角微微上扬,好似习惯性的展颜一笑:“沈兄不必多礼,坐。”
  沈烈落座,清了清嗓子,发出了一声轻咳,心中却不由得窃喜起来。
  果然还是得抄诗呀!
  看见了吧,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面前。
  一抄诗,小小的露了一手,佳人的态度立刻就变了,如今佳人变的又温柔,又俏皮,连笑容都甜美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