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颜离开酒店后,回去伊家糕点。
  她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
  那里传来一阵干痛。
  伊家人正在吃宵夜。
  她的手机因为没电关机了,苏瑞芳打她电话打不通正气头上,一边吃着粥,一边骂骂咧咧:“伊颜那死丫头,不知道鬼混到哪去了,现在还没滚回来!叫她送点东西,结果不知道送到哪去了,幸亏我们买一送一,赔了100多块钱给客人,人家才肯罢休,不然又得给我们差评了,大家赶紧吃,吃剩下的我倒掉喂狗,养她还不如养条狗看门实用。”
  伊家老二,伊家唯一的儿子伊健,一边吃着老妈做的蟹虾粥,一边听着耳机,对他妈妈的唠叨司空见惯。
  “好了,你少唠叨两句,阿颜早餐也没吃,五点半就起来帮忙做糕点送外卖,我怕她半路饿晕,现在手机也打不通,要不咱们出去找找?”
  “找什么找?我早上点了抽屉里的钱,少了五块钱,肯定是她拿了去,她是个人精,怎么会饿死?”
  正骂着,苏瑞芳从桌子上站起来,准备收拾碗筷,看到了从门外走进来的小女儿,气不打一处来,碗筷摔在餐桌,快步冲了出去,拧住伊颜的耳朵。
  “你个狗逼货,终于舍得滚回来了,我让你送个甜品,结果送得连人都没影了,我们差点就被客户给黑评了,还赔了100多块钱,说你是折本货,一点都没错!你说,甜品是不是你自己吃了?还跑去偷懒,到店铺打烊了才回来蹭宵夜,真是个人精呀。”
  伊颜只觉得耳根快要被她妈拧断,痛得天旋地转,眼泪直打转:“妈,痛……,你松手……”
  “痛才长记性,你说你今天晚上你到底去哪了?打你手机也关机,你爸还关心你,让我出去找你,我就说你是个人精,这下,商店打烊了就知得回来蹭饭!”
  “妈,好痛,……你先松手行不行?”伊颜娇哝的嗓音藏着揪心的求饶,听得人心榻一阵柔软,偏偏,苏瑞芳讨厌这个女儿弱不禁风,干点活都气喘吁吁。
  “没有公主命,却得一身公主病,伊颜,你今天差点伊家糕点害惨了,今晚的宵夜别想吃了。”
  伊颜痛得难忍,生得皮滑肉嫩,也不是她的错呀。
  伊颜一只脚地踩在苏瑞芳的脚上。
  苏瑞芳痛得五官骤缩,松开了拉着女儿耳朵的手。
  伊颜那只莹白发光的小耳朵被扯得涨红,如同血滴子一般,怕妈妈又扑下来,伊颜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回家里的房间,慌乱将房间的门反锁,怕不够牢固,又去搬桌子,由于身体虚弱,桌子没扶稳,一下子砸在她身上。
  “哎哟”,伊颜惨叫一声,头顶上被砸出个大血泡,眼尾处被蹭出血色的长痕。
  头痛心更痛,泪水仿若溃堤,一时间泪流不止。
  哭解决不了问题,伊颜将椅子椅子都挡在门后,这才跌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饥饿感再次席卷,伊颜拿起半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半支矿泉水灌进肚子,肚子还是虚空得要命。
  饿得好难受!
  苏瑞芳把吃剩下的菜和粥倒进潲水桶,刀子嘴依然不饶人:“伊颜死丫头养不熟,白养十八年,也不用她去读文秘了,后天就让李莫愁把人领过去,30万的礼金一分都不让少。”
  伊贵生有点听不过去了:“回头我劝阿颜给你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李莫愁大阿颜二十岁,我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有点送不出去。”
  “得!你就做你的深情好父亲,坏人都由我来做,阿健再过五六年大学毕业,要娶媳妇,城里没有房子,哪家女孩子瞧得上,儿子到时候娶不上媳妇,我看你怎么对得起儿子?”
  伊贵生不敢再吱声,全当是默认,在这个家里,苏瑞芳作主。
  伊贵生早些年好吃懒做,啃光老爹妈的那一点老本后,就开始摆烂等死。
  伊贵生在家里没有什么话语权,大事小事都听苏瑞芳的。
  苏瑞芳在一中门口经营个糕点店,生意马马虎虎,勉强还能养家糊口。
  直到伊颜读初中以后,越长越开,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吸引了众多俊男美女来吃甜品,伊家糕点店的生意逐渐好起来。
  她裱在甜品的图案栩栩如生,特别有食欲。
  而且,她对做甜品十分有心得,经她的手做出来的甜品,甜而不腻,口感软糯,入口即化。
  不过,讨厌一个人总会自动屏蔽她的好,身上的一颗小痣都会被无限度放大,苏端芳从来不承认糕点店生意好转,有二女儿的一份功劳。
  伊健离开蛋糕店前,打开收钱的抽屉,抽了两张红票子:“早上,我从抽屉里拿了五块钱,买了罐头可乐。”
  谁都没有注意听,都在各忙各的。
  伊颜饿得睡不着,打算趁他们还没回来,去厨房找点吃的。
  但是,挡住门的那张桌子,对于一整天都没有吃什么东西的伊颜来说实在是太费力气,她双腿软得哆嗦,拉扯了两下,桌子一动不动,人反倒跌坐在地上。
  这时,窗户探进来一个脑袋,伊健正喝着纯牛奶,“姐,你跪在地上干嘛?”
  伊颜看到他手中的纯牛奶,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有力无气地道:“二姐我都饿了一天,快要饿死了,把纯牛奶给我。”
  伊健没好气地道:“二姐,谁让你一天天跟妈作对,从小到大我就没试过饿是什么滋味。”
  伊健早餐有面包鸡蛋,晚上有宵夜纯牛奶,苏瑞芳每天换着花样怕儿子吃腻,耽搁青春期长高。
  伊颜饿得发虚:“弟,求你了,给姐喝点,不然我怕我熬不过今晚了。”
  伊健早吃腻了纯牛奶,毫不留恋地递过去:“可怜鬼,吃吧!”
  伊颜拖着步子走过去,终于吃到了那支救命的纯牛奶。
  伊健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汉堡:“姐,这个给你。”
  伊颜:“谢了!”
  伊健:“我从抽屉拿了二百,除去买汉堡,手里还有一百八十元,分你一半,这两天你出去避避,听爸妈说后天那个李莫愁来提亲,你把妈惹毛了,她打算文秘都不让你读了,把你嫁给李莫愁。”
  伊颜抬起泛红的杏眸,不知所措:“弟,你说的是真的?妈真的要把我卖了给李莫愁数钱?”
  “大概就这意思,刚才吃宵夜的时候我听爸妈说了,你收拾两件衣服,赶紧走,爸妈估计不用多久就回来了。”
  闲逛了一天一夜,伊颜出现在空旷的大街上,凌晨的街道格外落寞空旷,她没有地方可去,手里不够100块钱,去酒店开个房间也不够。
  在酒店的前台被拒后,纤瘦单薄的身影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
  街灯的线路不知道哪出了问题,忽暗忽明的,伊颜想起老师的教导,女孩子大晚上不要外出,心头一阵恐惧袭来。
  委屈的泪水再也藏不住,夺眶而出,划过莹白透粉的鹅蛋脸,像一颗颗掉链子的珍珠,落到地上砸个粉碎。
  为什么爸妈这么讨厌她,难道就因为她只是个女孩吗?他是男孩女孩也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看到弟弟伊健被一家人宠着捧着,她多想自己生来就是个男孩,每当听到妈妈骂自己折本货,狗逼,她的心就揪着痛。
  愿以为妈妈是急性子,刀子嘴豆腐心,骂自己是因为自己不够好,只要努力把事情做好了,妈妈的心里还是在意她的。
  但是,现在妈妈却要毁了她以后的人生,要把她嫁给李莫愁那个油腻中年男。
  原来,她妈不仅是刀子嘴,还是刀子心,这把刀刃对准自己一刀刀砍下来,要杀人诛心。
  把她卖了,攒钱来买弟弟的婚房。
  弟弟的幸福为什么要牺牲她来实现?
  可怜的伊颜坐在路边,抽抽搭搭地哭泣。
  一阵刺耳的摩托跑车声从耳边划过,伴随着放荡的笑声。
  伊颜心里一阵害怕,瑟缩着娇小的身子。
  只见摩托车在不远处又兜回来,吱地一声,急刹车,与地面擦出火星,伊颜后背窜起一股寒流。
  一个炸黄毛褪去头盔,痞里痞气。
  “小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多寂寞,不如陪哥哥玩玩?”
  ——
  “傅总,你今晚喝得有点多了,要不,我开窗户,散散酒气。”
  “嗯。”
  这时,有电话打进来,陆弈的嗓音夹着些许醉意:“老傅,今天晚上玩真心大冒险,你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实话。”傅言钰揉揉发胀的太阳穴。
  陆弈在那头狂叫:““我操!傅言钰,你个老处男真的破了……”
  傅言钰挂掉电话,阖起眼。
  “对了,傅总,你让我查的我已经查到了,那女孩叫伊颜,家里在星城一中门口开糕点店,叫伊家糕点。”
  “好,知道了,明天我去一趟。”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傅言钰突然想起那张娇羞绯红的小脸蛋,还有淡淡的香甜气味,内心深处总有那么一丝贪恋,期待再次见面。
  她为什么醒了,连支票没有要就走了?
  车辆骤然减速,傅言钰掀了掀眼帘,淡淡地问了句:“怎么了?”
  “傅总,前面有几个男的在拉扯一个女孩子,我得去看看,大晚上的,女孩子肯定得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