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安先去洗澡。
  属于她的东西已经被搬至主卧,她很少进这个房间,这里浴室要更大,她抱着睡衣进去,出来时头发已经吹干,在里面待太久,脸颊被热风吹得泛红,她随意用手指将头发往身后拨,发丝蓬松,脸蛋干净白皙。
  陈静安的睡裙中规中矩,并没有过度露肤,下摆长至膝盖,小腿匀称笔直。
  沈烈在其他房间洗过,只着睡袍,藏青色,腰间随意系上,他靠坐在床头,握着本翻动着,听到推门声,抬眼看她,随手替她揭开被子一角。
  一种无声邀请。
  陈静安手指收紧,掌心里面塑料边缘刮过软肉,她视死如归走过来,侧身上床,撑着床的手往身后滑,动作很快地将一小片东西藏进去。
  “在看什么?”
  “打发时间的东西。”沈烈合上书,置于床头。
  “睡觉?”
  “嗯。”
  “关灯吗?”
  “你习惯开灯睡觉?”
  “……不是,麻烦关灯。”陈静安紧张到几乎咬舌。
  沈烈抬手,关掉灯,陈静安缓慢躺下去,她握住被子,一直掩到下巴的位置,她感觉到身边一侧陷落,沈烈在她身侧躺下来。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逐渐能看清些东西。
  谁都没睡。
  谁也没开口。
  呼吸声像是发酵一般,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
  陈静安闻到沈烈的味道,这样近的距离,即便并没碰到,同一张床同一个被子,他们的气息在悄然交换传递,即便肉眼看不见。
  “陈静安。”
  沈烈叫她名字,她应声,下意识偏头,他却犯规撑起身,整个身体如压境乌云,遮天蔽日般,他挡住她全部视线。
  所以还是要到这一步吗?
  陈静安全身僵硬紧绷,几乎窒息,等待着他下一步动作。
  沈烈抬手。
  瞳孔骤缩。
  手指碰触到她的发丝,极细微牵扯到头皮,一颗心紧张到拧紧,她清楚沈烈做什么都讲究回报,他给足她时间,如今,是时候该验收成果。
  他迟早是要她的。
  陈静安咬唇,几乎已经接受事实。
  然而下一刻,手径直往下,探入到枕头底下,将她刚小动作藏进的一小枚给拿出来。
  很薄的一小枚,他捏在指间,看清,愉悦的轻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
  “陈静安,你怎么想的?”
  陈静安脸色涨红,下意识想要抢回来,被沈烈灵巧躲开,他往另一侧偏,将手臂举得更高,更方便看清楚。
  眼见抢不回来,她只能紧抿着唇,艰难维持着最后那点羞耻心。
  “这就是你做的准备?”沈烈语气揶揄。
  陈静安能怎么办?
  她当时想到的便是一定不能要孩子。
  唇闭得更紧,脸像烧起来,她好想闭眼睁开就到第二天,但不能,她只能闭紧眼,试图忽视沈烈手上的东西。
  沈烈扯唇问:“自己去买的?”
  “嗯。”从喉咙里溢出的,瓮声瓮气的一声。
  陈静安还记得自己去买这个的样子,带着口罩墨镜,整张脸都遮得干净,她低着头几乎是冲进去,视线在货架上匆匆瞥过,随手拿过一盒,结完账,又冲出去,生怕被多一看。
  沈烈仍然在笑,问:“买错尺寸怎么办?”
  陈静安忽地睁开眼,本能问一句:“这……还有尺寸的吗?”
  沈烈轻笑出声,嗓音低沉又是毫不掩饰的愉悦。
  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多羞耻,她几乎想咬舌,又想去摇沈烈的脑袋,想将刚才说的话全都消除掉。
  笑声一直在耳边。
  陈静安烧得通红。
  沈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吻,才慢条斯理地道:“你可以感受下,下次就该知道买多大的。”
  “我不要!”
  陈静安被刺激的睁大眼,想抽回手,又止不住地抖。
  “沈烈你别这么变态!你不能,不能……”大脑一片空白,她支支吾吾,几乎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我变态?”沈烈笑,“谁买的套?”
  “……”
  陈静安索性装死。
  沈烈靠过来,手握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归拢,又握住她的下巴看着自己,他笑着问:“第一天晚上睡一起就想睡我?是不是太快了,你有没有问我是否准备好?”
  “…………”
  “陈静安,你一个女孩子,知不知羞?”他轻捏了下她的鼻尖。
  陈静安听他睁着眼颠倒黑白,闭着唇,脸颊有些气鼓鼓的,但她又什么都不能反驳,沈烈是只诡计多端的狐狸,如果她指责心术不正,想睡自己的分明是他,他话头一转,说是呢?
  他不是做不出这种事。
  听着沈烈的混账话越说越离谱,陈静安实在忍不住去捂住他的嘴。
  掌心被很轻地咬了下,她要拿开时被沈烈握住,贴着他的下颚,感受到他骨骼,他收敛起几分笑意:“没有要做,我知道你还没准备好,在这之前,没打算动你。”
  “说睡觉,只是睡觉。”
  “循序渐进,这件事,不应该只是我享受。”
  陈静安彻底松口气,她轻眨着眼,自己似乎将沈烈想的过于禽兽,现在想来,他好像还有几分人性。
  “谢谢。”是真心的。
  沈烈握着她的手指移至唇边,温柔缱绻地亲吻,耳后唇线轻扯,他嗓音低沉好听:“但在之前,是不是需要预支一些?”
  第一次在被子里接吻。
  滚烫的气温无法分散,在被子里集聚,仿佛置身烤炉,沈烈的吻急转直下,她毫无心理准备,全身在展开那一瞬极具绷紧,她在热浪中被拍打,颠簸流浪,全都由不得自己。
  裙边被卷起,堆至腰间。
  大手像是烙铁一般,烫的分明是大腿,却烫到心尖般,她来到陌生领域,忍不住溢出的呜咽,下一秒又被他吞入腹中。
  陈静安眼尾溢出生理性眼泪。
  沈烈拥着她,身体贴合,好似天生就该如此,是被后天分开,如今又重新寻觅到,再也不愿拆分般。
  他低头,绕至她的后颈,初始是吻,突然如数根针扎般刺痛,只是一瞬,他放开她,唇边潋滟,他餍足般低笑,提她擦唇,整理好衣服,然后在身侧躺下来。
  陈静安还未从余韵里出来。
  心脏仍在超过正常频率跳动,感觉很诡异,她并没想象中排斥。
  休息一会,沈烈忽然开口:“这大概是我生下来,第一次跟人睡同一张床。”
  声音平平淡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但在夜晚里,这一句,陈静安恍惚看到幼年时的沈烈,父母很早分居,他被带至国外生活,沈母爱恨浓烈,生活多姿多彩,他从不在沈母的生活重心里,他也许只占据很小一块,指头大小,只在午夜十分,晚归的母亲,一句“怎么还没睡”。
  陈静安沉默片刻,问:“跟父母也没有过?”
  沈烈很淡嗯了声。
  模糊的记忆里,他长时间一个人,他在国外,黑发黑眼,与一群金发碧眼的小孩格格不入,他寡言少语,母亲常年不在,他跟保姆相处时间更多。
  所以,一次也没有过。
  沈烈偏头,温柔扯唇:“原来跟人躺在一张床上是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陈静安也偏过头,两个视线不过隔着手掌的距离,他眸底太过漆黑,漆黑发亮,似乎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没什么。”他轻阖眼睫。
  一个落寞的神情,沈烈想自己应当诠释的很好。
  人是复杂生物。
  沈烈承认自己的卑劣,这份卑劣在他意识到他想要更多时滋生,他发现自己不仅只是想要将陈静安束缚在自己身边,他要她,心跟身全都要,他再也无法坦荡地表明他下作的手段。
  他想要伪装,伪装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斯文、温文尔雅、没关系,只要陈静安喜欢。
  女生大多有同情弱小的特点,陈静安也不例外。
  只要他合适契机表现出脆弱一面。
  陈静安看在眼里,她从其他人口中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事,她想了想,蹩脚地安慰一句:“也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嗯。”
  场面有些诡异,陈静安想,他们似乎不是适合谈心的对象,在深夜,尤其是这种问题。
  沉默片刻,谁也没说话,好像话题就此止住,互相入睡,避免谈及任何触及深处的话题。
  本该如此的。
  但陈静安却忍不住心软,轻声询问:“你……还好吗?”
  夜色里,沈烈唇线作上扬的弧度,得逞一般。
  再偏头,他神色已经如常,道:“如果我的静安让我抱一下,我想会更好。”
  他只是随口说说。
  今天已经足够,他得到的太多。
  窗外似乎下起雨,隔着窗隔着厚重窗帘,也能隐约听见,室内反而更静,床上有细微响动,陈静安靠过来,钻入他的怀中,温软的很小一团,像是拥有柔软绒毛的小兽,主动贴近他,她的额头,贴着他胸膛。
  他甚至,能清晰感知到她的平稳呼吸。
  沈烈眼眸怔愣。
  虽然肢体动作僵硬,陈静安仍然伸出手臂绕至他后背,小声询问:“这样好一点吗?”
  两个人拥抱,紧密贴合,没有半点缝隙。
  沈烈缓慢眨眼,在消化某种可疑情绪。
  最后,他道:
  “谢谢,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