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次将魂灯收起,随后静静地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辗转难眠,脑海之中被万千思绪占领。
  师父所言,究竟是何意?这具肉体既然不是我的,那我真正的肉身是如何不存于世的?
  这么说来,那我就不是钟苏晓,那我到底是谁?我真的是宋屿川口中,他深恶厌绝,得而诛之的师尊吗?
  她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宋屿川如此待她?
  不!我猛烈的摇摇头,钟苏晓就是钟苏晓,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钟苏晓,我才不是什么师尊,酆都百鬼会的时候,了生泉就已经给出了答案,我的前世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尘女子罢了!
  我和他们毫无瓜葛,就连天润道长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反倒说我与冥王颇有渊源,秦玄烨那个狗贼,比宋屿川还变态!
  且不说宋屿川的事情,我如今因祸得福,死而复生,可是徐阳他们还不知道,若是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一定是高兴至极的吧?
  明天就去问问师傅,我能不能和徐阳他们见一面!
  脑海之中不自觉的浮现出我被鬼差带走前,同徐阳的告别,我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在我面前这么失态的哭过。
  怀安在我的坟前赖着不走,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徐阳有没有把他带回家了?徐阳一个人照顾念安,还有看着怀安,不知道应不应对得过来。
  除了他们,我最操心的就是罗哥了,他的命运同我相差无几,现在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会不会感到孤独啊?会不会同我一样,一时脑子一热,想不开?
  唐静、时越……
  原本我以为我已经没什么好牵挂的了,死后看着他们为我痛哭,我这才意识到,原来我还有这么多舍不得的人和事啊。
  眼睛一合,我不知何时沉沉的睡了过去。
  哗啦啦的海浪拍打着岸上的礁石,我提着裙子,走在沙滩上,凉而不寒的海水没过我的脚踝,不时有几只海鸥在我头顶盘旋鸣叫,暖暖的夕阳将我的脸颊晒的通红。
  我撩了撩被海风吹的凌乱的黑发。
  “我帮你把头发盘起来吧。”一道低沉而富满磁性的声音从我耳畔响起,我愣了一瞬。
  宋屿川撩起我的头发,将其盘了起来,随后从背后紧紧的拥住我。
  我猛的挣脱出来,转身惶恐的看着他。
  “怎么又是你这个狗皮膏药!?你连我的梦境也不肯放过吗!?”我抱头尖叫起来,手头用力,将宋屿川推出老远。
  宋屿川稳住脚跟,一脸懵的看着我:“嘿,钟苏晓,你说谁狗皮膏药呢?我是哪里又惹到你了,怎么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就变脸这么快?还敢骂我?扣工资!!!”
  我一脸懵的看着宋屿川,这龟孙又想来什么伎俩?
  等等!扣工资?海边,难道说,我梦到了东海抓赖皮婆那次?!
  “你是宋屿川?而非宋屿川?”我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宋屿川。
  宋屿川皱眉,用看神经病的眼神,一脸狐疑的打量着我。索性直接伸手,在我的额头探起了温度。
  “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我仰头,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白皙的皮肤,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璨如星辰的眼眸盛满的并非仇恨,还有那一身不屑,吊儿郎当的气质。
  眼前之人,是我曾经的挚爱,给尽我温柔与关怀,无论何时都伴在我身侧的判官。
  而非现在,杀我恩师,屠我全家,将我视做玩物,坏事做尽令我深恶痛绝的黑龙!
  我有多爱曾经的宋屿川,就有多痛恨现在的宋屿川!
  眼前被朦胧的雾水笼罩,滚烫炽热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滚落下来。
  宋屿川见我作此反应,瞬间手足无措,匆忙将我拥入怀中,替我擦去泪水。
  “怎么还哭了,是我话说重了吗?我……我并非此意……你知道的……我就是、就是嘴毒了点。”
  听到宋屿川说出这种话,我瞬间笑了起来,擦去下巴上的泪水,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曾经挚爱,感受着他的体温,和身上特有的香味。
  一瞬间,一言不发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我们对视了良久,随后牵着手,在海边散步。
  我看着成双的海鸥从面前划过,暮色逐渐降临地面,我转头看着宋屿川,终于问出了压在心底已久的话。
  “宋屿川,如果有天你背叛了我,杀了我全家,杀了我师傅,并且你已经有了妻子,欺骗了我的感情,你该怎么做?”
  宋屿川愣住,松开了我的手,呆呆的站在原地。
  “那我会赎罪。”
  “哦?怎么个赎罪法?”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看着宋屿川。
  “晓晓,你听过苦行僧吗?他们三步一叩,穿梭于尘世人海之中,不带钱财,只携袈裟,靠百姓化缘为生,他们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在为众生祈福。欠的总是要还的,我杀了你全家,杀了你恩师,那我就有罪,该罚。我会为他们祈祷,赎罪。”
  宋屿川突然冲上前来抱住我,声音逐渐颤抖哽咽起来:“晓晓,对不起,我食言了,没能好好珍惜你,是我的错。”
  “你这是何意?!”
  天空突然电闪雷鸣起来,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狂啸起来,巨大的海浪噼里啪啦的拍打在礁岩上,宋屿川化做一道金光,消失在我怀中。
  我低头,看着脚下的一片血海。
  “啊!”我从梦中惊醒,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额头早已被冷冰冰的汗水覆盖。
  宋屿川他所言,怎么好像他有现在的记忆一般?!
  看着一缕暖阳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来不及多想了,第一天习法可不能迟到!
  我匆忙下床洗漱穿衣收拾了一番, 抄起斩渊剑就冲着昨晚祝融交代的亭子狂奔过去。
  到了亭中,我缓缓靠着柱子大口换气,匆忙发了句牢骚:“奶奶的!总算到了,还好没迟到,跑死我了!”
  我左右环顾着四周,只见祝融静静的躺在亭中的长椅上,双眼紧闭,看起来似乎是在小憩。
  “来了,瞧你那气喘吁吁的狼狈样,还是先打坐静气吧。”
  祝融还躺在长椅上,张嘴交代了我几句,随后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