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一眼望去,海底的景象覆盖一层猩红的薄纱,而薄纱之下,是无穷无尽的尸骨堆积,那些尸骨随意堆放,其形各异,光怪陆离。
  有人的尸骨,有动物的尸骨,有罪者的尸骨,也有未曾探知的不明尸骨,可能经历海水不间断浸泡的原因,骨质表面洋溢着海草荡漾起伏。
  而宁澈之前撞击的海石,无一不是由骨头累积起来的隆堆,不是石头,只是长时间的堆积导致骨头相互黏着在一起。
  “为什么这里会存在这些东西?为什么在它的脚下会存在着地狱般的景象?”莹惊颤抖着身体注视一切,不可置信这表现出来的一幕景象。
  但那一切又真实发生在眼前,她大口喘息跪在地上,双眸恍惚迷离,好似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疯狂吼道:“不对,不对,你一定使用了什么特殊手段,这一切都是构造出来的景象,我绝对不会相信!”
  八尺大人手持阔刀缓步接近,随手捡起一根骨头丢到嘴里面咀嚼,朗声笑道:“你当然不愿意相信,因为你向来活在温暖的耀光之下,享受着阳光,感受着欢乐,体验这个世界的一切幸福源泉。”
  “但世界是光与影交织的存在,其中不止有幸福洋溢,还有痛苦腐烂,还有扭曲枯朽,以及还有我们这些被遗弃,被囚禁在暗无天日,幽深海底之下的刽子手!”
  她不急不缓蠕动喉咙吞咽嚼碎的骨头,手里面的阔刀递出对准莹的脑袋甩落,勾勒一抹猩红乍现,密密麻麻的红色丝线犹如凄厉交缠的恶鬼。
  无数只触眼可见的细小手臂褪去血肉,裸露骨头的手臂朝着后者不断接近,刹那间,相距近在咫尺,迫不及待想要触碰到她的肌肤。
  莹双手捂住面颊撕扯,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眼眸失神黯淡,心中坚持的信仰仿佛在此刻出现裂痕丝丝蔓延,直至最后一道防线彻底崩溃塌陷。
  她无声无息,嘴角微微蠕动,最终还是默然不语,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会彻底结束你的痛苦!”八尺大人笑意盈盈,数条红色丝线穿透莹的肌肤表面,钻入血肉里面肆无忌惮窜行。
  阔刀紧随其后,眼见就要将她的脖颈一刀两断,尸首分离,却不料一点金光漂然忽现,倒映在眼帘里面荡漾泛滥。
  金光之下,赫然是一柄金色短剑横贴在莹的头顶,用以剑身拦截阔刀刃面,仅差一公分的距离,就可以让刀刃彻底切割她的头颅落下,然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八尺大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神恍惚片刻,直至手臂突然失重后甩,身体也跟着踉踉跄跄后退。
  她才回过神来,一脚踩在泥沙里面稳住身形,瞧着年轻人的身影看去,不由得微微摇头,目光转变一丝柔和,确实和那个人有几分形神相似。
  不过那份不易察觉的柔和只停留有一息之间,在下一秒,她的目光再度恢复凌厉,冷声质问道:“你已经心甘情愿赴死,为何又要挣扎?或许你一直装死下去,说不定我会善心大发,平白无故放过你一命呢?”
  宁澈视若无睹,充耳不闻,慢慢扶起莹抱在怀里面,手里面的短剑一直在提防面前的八尺大人,不敢有丝毫懈怠。
  年轻人一边注视着前方,一边弯身,随即以极快的速度撕扯一条裤腿,将自己和莹死死绑定在一起。
  然而八尺大人不为所动,任由为之,继续自顾自问道:“她对你很重要吗?可是她对我也很重要啊!你这样在我的眼皮底下进行小动作,难道就不怕只凭你的实力,是否可以承受我的怒火?”
  宁澈手心冷汗直流,后背也跟着浸湿,他自然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无异于鸡蛋碰石头,一触即溃。
  但背上的莹,这个曾拯救过自己数次的人,他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
  每一个人心里面都有一道坎,宁澈亦然如此,与其用余生来愧疚懊悔,不如问心无愧一次,结局怎么样都好,生死与否,不过皆是大梦一场。
  年轻人吞了吞口水,颤颤巍巍说道:“我自然知道我几斤几两,我一个人无所谓,要杀要剐随你心意,但总不能牵连了别人,自己却选择事不关己,没有这样的道理。”
  “道理吗?”八尺大人微微挑眉,缓步向前走出。一边走,一边擦拭阔刀刃面上的血污。
  她站在宁澈身前,低眉注视底下的渺小蝼蚁,眼眸里面充满着不屑,轻蔑,好似全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更多是把目光放在莹的身上,八尺大人明白她们强行进入梦境世界的潜意识层的目的是什么,也明白她们需要什么东西,只是这件东西对于眼前的年轻人非常重要,甚至关乎他的性命。
  只是那个人曾经交代过,有些事情需要自己去探索,实践而得出来的道理,比得书上学来的更为重要。
  宁澈仰着脑袋,强装镇定注视她的眼睛,对视上的瞬间,那一刻的感觉非常神奇,全然感受不到对方的敌意,好似久未重逢的故人,只是无从记得。
  脑海里面忽然间记忆浮现,一幕又一幕转瞬即逝,即使在时间灰尘堆积如山的角落,也没有关于她一丝一毫的信息。
  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想法,明明刚才还被虐得死去活来,第一次见面更是直接死在对方的手上,成为她裙摆上的挂件。
  “总不能因为一次相互凝视就把所有伤痛遗忘吧?”随着思绪飘忽不定的宁澈身体一颤,双眸透出一抹惊恐,难道自己也是一个死变态,有严重受虐倾向不成?!
  八尺大人不明所以,不过对于年轻人的咋咋呼呼深有体会。
  不过她不想理会这些东西,慢慢悠悠挑逗问道:“你的道理是什么?用三言两语说服我吗?”
  然而底下的宁澈沦陷在恐慌的情绪里面无法自拔,双手抓着头发撕扯,无法相信自己会是一个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