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生对糖贩将信将疑,能信几分,心中大致有个底。
  “他吞吞吐吐的话,有真有假,那百越街倒是真话。”
  “东南方,朝这边走!”楚平生拿出小司南看准方向,往一条巷走去。
  楚平边走边思考,凡有利可图的事,他们不会放过,无利可图的片叶不沾。他想不明白,这里的人几乎都无利不起早,是风气如此,还是这就是人的本性……
  一边走一边迷路,绕过来绕过去,几乎还是原地踏步。不是这里是没路,就是那里走不通。
  楚平生不再找人问路,决定买张地图。
  “地图,对啊,地图,我怎么这么笨,不去买地图,要跑去找人问路,白花花掏钱。”楚平生拍拍自己脑袋。
  “真是病急乱投医。”拍完脑袋又自言自语。
  楚平生依旧受海陆通掌柜的影响,生怕又遇到这样时刻想把别人兜里的钱都据为己有的人,特别是像海陆通这样的掌柜。
  一边走一边看,看到开门的店铺,就往里面瞅几眼,有卖茶的、卖武器装备的、布匹衣物的等等,就是没见着和地图有关的。
  走着走着,少年看见前方大街上的牌坊写着“天均坊”三个大字,牌坊下有三个通道,中间那条通道最大,共四根柱子,中间两根柱子下面是两块石墩,石墩上刻着天均坊的历史,最边上的柱子旁用砖砌起一根砖柱撑着牌坊。
  牌坊飞檐斗拱,红瓦金边,气势恢宏。
  穿过天均坊,左边的一家商铺,门外屋檐上挂着两面旗,左边一面,右边一面,旗上写着“处处闻”三个字。
  店门大开,偶尔有三三两两的人结伴进出。
  楚平生好奇这店里究竟经营着什么,走近一瞧,店内有书有画,有笔有纸,墙上,还挂着几张地图。
  楚平生一进门,那站在一旁的伙计就过来迎客。
  “客官,您需要些什么?本店有各类书籍,画作,文房四宝,幽州各府地图……”伙计如数家珍地介绍着店内物品。
  “那麻烦兄台给我取一份万家镇地图!”
  楚平生虽然对书籍画作感兴趣,想看上几眼,但这个时候没那么多时间去留意这些了,赶紧回福缘客栈才是首要的,如果找不到回去的路,那就意味着在露宿街头和花钱住客栈之中二选一。
  “客官,这地图分两等,上等精细,下等普通,精细地图每份三两,普通地图一两,不知客官要哪种?”伙计说道。
  “那,两份都给我看看!”楚平生道。
  “好,客官请稍等!”
  伙计走到墙柜前,走到最边上的一个阁里,拾起份卷轴,看了看卷轴标识后,将两份卷轴递给楚平生。
  “客官,这一副是精细地图,精细地图只有这一份。”
  “这是普通地图。”
  伙计一边递给楚平生一边说明。
  精细地图有些灰暗,仿佛年代久远,普通地图看起来像刚进货的样子。
  楚平生先取下绑着精细地图的绳子,拉开阅览,地图一映入眼帘,不禁为地图之精细为之赞叹,连一街一巷、田舍房屋位置都清晰地标在地图上,绘制这地图的人,应是最熟悉万家镇的人,在地图角落,落款署名:
  “暮还松。”
  “辛丑年乙未月。”
  楚平生打开普通地图,普通地图就没那么细致,两幅地图价格相差不多,却有天壤之别,除了大的地名,最细致的地方只到村。
  楚平生心想,若常住万家镇,这精细地图自然是不二选择,但目前不适合购买,不如记下福缘客栈的位置。
  看完地图,楚平生恍然大悟,原来靖远街就像迷宫一样,外人一进,必定迷路。
  “难怪这些人这么嚣张,倒是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出来了。”
  “糖贩说的也不对,百越街在西南面,福缘客栈也在那!”
  楚平生记住地图中路上关键的地名,合上地图,递给伙计,说道。
  “这地图确实很精细,只是在实在是囊中羞涩,抱歉了。”楚平生将地图还给伙计,说道。
  伙计接过地图,笑了笑,说道:“不妨,这地图放在这好几年了,也没人买,习以为常了!”
  “哦,还有这种事?”楚平生疑惑地挠挠头。
  伙计摇摇头,说道:
  “地图虽然很精细,但不知为何总是看不清楚,似乎有一层薄雾蒙住”
  “雾?看不清?”楚平生更疑惑了,他分明看得很清楚,图上线条明亮,字迹清晰,怎会看不清?莫非是伙计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不想买这地图,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仔细回想,楚平生想起来刚打开地图时,确实有些看不清,总感觉地图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这时,一位虬髯老者朝这里走来,伙计在见到老者后,对老者行了一礼,呈上地图,老者接过那副精细地图,伙计便退到老者身后。
  “这位小兄弟,不如这样,这精细地图也一两银子卖你,如何?”老者问道。
  楚平看着老者手中的地图,回想伙计说过的话,没有回答,场面一时僵住。
  这时,老者又道:“我观小兄弟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儒雅之气,想必是个读书人,这东西老卖不出去也占地方,你我就行个顺水人情,只要小兄弟买下这地图,我这店内的旧书就任由小兄弟挑一册。”
  楚平生一听,觉得不错,便欣然答应。
  “那就多谢掌柜的成全。”
  老者点点头,把地图扔给楚平生,说道:
  “随我来!”
  楚平生跟着掌柜来到一个破旧的书架旁,一靠近书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
  “小兄弟你慢慢挑,我这就不招呼你了!”老者说道。
  “嗯,有劳。”
  楚平生望着长长的书架上五花八门的书,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竟不知从何挑起。此时透过窗户可以看到窗外的太阳正在落山,夜幕很快来临。
  “不行,得赶快!”
  “咦?”在洒着夕阳余晖的旧书群上,有一本旧书显得格外明亮,楚平生拾起这本书,封面上的字迹已经看不清,但是书本保存完整,楚平生快速翻页,见书中内容也完整,字迹清晰,便一手拿图一手拿书往柜台前去。
  楚平生把书和地图往柜台上一放,柜台前的伙计惊讶地看着楚平生,说道:
  “客官,这么快便挑好了?”
  楚平生从怀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伙计,伙计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一咬,收下银子,拿出一张牛皮纸,把那本书包起来,又取出一个布袋,把包好的书和地图都放进去,递给楚平生。
  “客官,这是您要的东西,请收好!”
  楚平生提上包,朝伙计挥手道别。
  伙计又说道:
  “欢迎客官下次再来!”
  偏阁二楼窗边,两位老者对坐在一张茶几前,茶几上摆着一壶水、茶盘、茶杯、盖碗……
  其中一位是这“处处闻”的掌柜。
  “那东西处理出去了吧。”另一位老者问道。
  掌柜点点头,说道:
  “嗯,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麻烦!”
  问话的那名老者给两个茶杯斟上茶,端起其中一杯,凑到鼻前嗅了嗅,满意地摇摇头,说道:
  “久违了的味道!”
  老者饮下茶水后,狂笑起来,笑声越来越诡异,笑得越来越冷。
  “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能带出那副图了,哈哈哈,从今以后,这鬼地方休想再困住我!”
  然而,他并不知道,就算那副图带出去了,依旧无法脱困。
  谁都没有注意到,“处处闻”的店门变成了墙,店里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店里墙上挂着的地图,都变成一道道黄纸红丝的符,旧书区变成一道法阵,阵法中心的关键法器消失不见。
  掌柜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
  “不偏不巧,他刚好取走地火令,虽然没了伏魔索妖图和地火令,要想离开这里还得百余年!”
  “是啊,这万家镇就是借助万家灯火之力,衍变成地火阵,那些牛鼻子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幻化了地火令和此处,反而便宜了我们!”老者说道。
  “不过,那凡人和其他凡人不一样,他身上有一丝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让我害怕的气息。”掌柜说道。
  “终究是一介凡人而已。”
  楚平生似乎听到了那一阵诡异的笑声,不由得打个寒战,加快脚步赶路。
  亥时时分,一位少年走进了福缘客栈。